2019年1月23日 星期三

丈夫和孩子不在身邊


  衾枕的慵懶,甜甜的。
  窗戶上印著神廳的冰花,被窩裡裹著柔軟的溫馨。再不會讓孩子的哭聲吵醒沉重的夢,披著棉襖哆哆嗦嗦把尿。重演昨日的匆忙;也用不著在丈夫的鼾聲中情願或不情願的起身,欠著腳挪進廚房,煮兩個荷包蛋,犒勞別人夜間的損耗。
  用力伸個懶腰,布成「大」字;四肢伸展,忘了女人的舉止還有規範。床真大真大,有足夠的空間消釋一周的疲憊,再生女人的元氣;時間真長真長,有足夠的光陰思索一個多重角色的女人——妻子、母親、職業婦女的生活模式。三毛說得好:女人「本可以一輩子光棍生活,人的環境和追求並不只有一條狹路,怎麼活,都是一場人生。」可惜連三毛自己也沒有做到。
  「還不起床,懶丫頭!」耳邊忽又傳來陌生了的母親的嗔怒。
  從少女的夢中走來?抑或是向少女的夢中走去?於是:雪人、黑板、奧琪抗皺霜、尿布、油鹽、調查報告……彷彿是電影蒙太奇,生活意識流。
  想起床,我便起,梳洗完畢,煮兩個雞蛋犒勞自己。然後把碗一推,理所當然地走進書房,像大丈夫一樣。不侍候別人,便如同有一個別人伺候著自己——自由,是丈夫和孩子不在身邊的時候。
  中午,坐上飯鍋,打掃零亂的窗台,像做一套健美操,悠然無強迫。之後,坐下來咀嚼清湯麵條,咀嚼自由。美食家說:「品味兒需細嚼慢咽。」太不夠刺激!好不容易逮住一餐自由,我得狼吞虎嚥,用整個的嘴,用每一個牙齒,盡情地咀嚼。
  問它的味道麼?
  自由是一串項鏈?項鏈華麗、漂亮,付出的價格卻太昂貴。況且套在脖頸之物,不論多值錢都是一種束縛。自由絕不是這個。
  我無法說清我的感覺。它或許是噴頭下的裸身露體,無拘無束,無遮無蓋,坦蕩、自然、舒適。
  晚上,不再對著孩子,邊拍邊哼:「娃娃睡,蓋花被……」不再強打起精神纏綿作愛。我手裡握著一大塊時間,我做出百萬富翁狀,也來享受一下「揮霍」,躺在床上讀本精彩的小說,找幾個朋友聊上半宿……總之,隨我的便。
  我以為這便叫「揮霍」了,我忘記了相隔百米遠的那條長長的夜市,更記不起咖啡舞廳。我的模樣一定像個拚命掙錢的窮光蛋,偶然拾到一筆錢,竟不知道如何花銷。
  我的「揮霍」只是躺在床上延續早晨,向少女時的七彩夢靠近——身邊浮現出許多熟悉的身影,清晰的細節。就這麼走著走著,又走進這間小屋,走上這張小床。一切身影都消失了,一切細節都溶化了,唯有丈夫、孩子和那只上了鬧鈴的座鐘留在心上。


 

Author :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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