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8日 星期日

永不磨滅的美神

我今天站在你們面前,作為一個悲慟家庭的代表——在一個舉國哀悼的國家,面對一個受著震驚的世界。
   我們都連結在一起,不僅僅因為我們渴望表示對戴安娜的敬意,而是我們需要這樣做,因為她的特殊吸引力是那樣強烈,以至於全世界幾千萬人,沒有看見過她的人們,今天通過電視和收音機參加這個葬禮,他們都感到本星期天凌晨失去了一個可親的人。
   這個事實本身就是給戴安娜的殊榮,比我今天希望表達的悼詞要強烈和深刻得多。
   戴安娜的實質是同情心、責任心、風度和美麗。
   在全世界她是無私的人道的象徵,是維護真正被踐踏被擯棄的人們權益的旗手,是一個超越國界的英國女孩子,是一個帶著一種自然的高貴氣質的不分階段的人。在最後一年她顯示出來她不需什麼皇家頭銜也可以繼續發揮她獨特的神奇力量。
   今天是一個機會,我們要說謝謝你,你的榜樣照亮了我們的生活,雖然天主只給了你一半的生命。我們常感到像受騙受欺似的,你那樣年輕,就給帶走了,然而我們必須懂得感恩,你還是來過了。
   今天,只是你走了我們才真正明白我們失去的是什麼。我們要你知道,沒有你生命是多麼多麼艱難。
   一個星期來我們全家都經歷痛失親人的絕望,惟有你多年慷慨厚賜留下的信息的力量給我們力量再走下去。
   現在有股風潮,大家爭搶對你的回憶,或是把這回憶神化起來。實在不需這樣做,作為一個有傑出品質的人,你已經站得很高了,你不需要被人看做聖人。
   確實,如果聖化對你的回憶就要忽視你的存在的核心——就是你那奇妙的、帶點調皮的、笑得忍俊不禁的詼諧,無論什麼時候,你的一顰一笑,你令人難忘的眼神的一閃一爍,總把生活的歡愉傳給別人。你旺盛不竭的精力好像不是你身體所能容納的。
   但你最大的天賦是天生的待人處事的懿淑,這個天賦你運用得那樣聰明和恰到好處。你種種別的優異品性就是從這個天性衍生出來的。
   如果我們試著分析你怎會有這樣巨大的吸引力,我們找到答案,這吸引力就在於你對我們大家生命中真正重要的東西有同情心。
   如果沒有你那天賜的敏感和關切,今天我們大家對愛滋病病人和相近病毒的人(人體免疫缺損)的痛苦,對無家可歸的人的窘況,對被地雷隨意殺傷的人的不幸,要顯得冷漠得多。
   戴安娜有次對我解釋,她內心深處的痛苦使她有可能同那些被社會擯棄的人們往來(指她不嫌傳染經常親切看望愛滋病人和麻風病人——譯者注)。
   這裡我們可以看到她身上的另一個事實,不管社會地位怎麼顯赫,怎麼光彩奪目,人們怎麼頌揚,戴安娜內心始終是一個受損傷和沒有安全感的人,她像孩子似的竭力對別人做點好事以解脫她內心深受貶抑、給人看輕的心緒,她的飲食失調也是這種憂鬱心情的一個病症。
   全世界都感受到了她性格中的這個部分。人們不僅緬懷她的單純誠樸,更緬懷她的被貶受挫的一面。
   我最後一次見她是今年7月1日,她的生日,在倫敦。那是很典型的一天,她沒有時間同朋友一起慶賀自己的生日,只是作為貴賓出席了一個慈善晚會,當然那天她是光彩奪目的。
   但我常願想到今年3月我們相處的日子。那時她到南非我家來看我和我的孩子們。我感到驕傲的是,那次她除了同曼德拉總統見面是在公眾面前外,我們設法不讓那些無休止糾纏的記者拍一張照片。她對此感到舒暢。
   我珍視少時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有很多年我倆一起生活,我和她是家裡最小的兩個孩子。
   她基本上同小時候我心目中的戴安娜一樣,一點沒有改變。
   她溫存嫻靜,內心堅定有力。在童年以後,即使身處複雜奇怪的環境,她總保持完整和自己的真實。
   近年她正在找尋一個新的生活方向,她不時說起要離開英國,主要是受不了報紙對她的圍攻。
   我想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她的真誠善意竟被傳媒扭曲嘲弄,為什麼周圍總有一股永遠要把她拉倒的代表傳媒的勢力。
   我自己惟一的解釋就是真正的善和美對那些位於道德光譜另一端的人是一種威脅。
   但是在一切有關戴安娜的嘲諷中,也許最大的諷刺是:一個女孩子,父母起的名字是古狩獵女神(Diana),最後卻成為現代社會最受圍剿的一個人。
   她會要我們今天起誓保護她鍾愛的孩子——威廉和哈里,不要再受相同的命運。我,在這裡起誓做到。戴安娜,我代表你。
   我們決不會讓他們再遭受那種慣於把你逼到絕望落淚的極苦。另外,我代表你母親和兩個姐姐起誓,我們,你的骨肉家屬,將盡我們一切能力繼續走你那極富創意和深具愛心的引導這倆傑出孩子的道路,讓他們的心靈不僅僅束縛在職責和傳統中,而是能如你所期地自由歌唱。
   我們完全尊重他們出生的傳統,我們也常尊重和鼓勵他們肩負王室職責,但我們,像你一樣,認識到他們需要在盡量多的不同的生活層面上實踐,以使他們在精神上得到武裝,能面對未來的挑戰。我知道你一定要我們做到這一點。
   威廉和哈里,我們全家今天殫精竭慮地愛護你們,我們大家正被喪失親人的痛苦折磨,我們能夠想像你們忍受的創痛有多麼劇烈。
   在結束的時候,我要感謝天主,在這可怕的悲痛時刻還是給了我們許多的安慰。感謝天主,在戴安娜最美麗、最放光彩的時刻,在她私生活裡最快樂的時刻,把她帶走了。
   總之,我們對一位女士的生命感恩。她,我如此驕傲,我可以稱她做姐姐——這個最優秀的、精細複雜的、特殊的、不能取代的戴安娜。她的美麗,不論內在外表,在我們心裡永不磨滅。

 Author :厄爾·斯潘塞

為幸福效命

主管必須為其屬下單位的成功和失敗負責。無論你的「領地」是蓬勃茁壯或凋零枯萎,你,身為帶頭人,都要接受讚美和譴責。
  一個單位的成功,實在有賴於所有組合人員的成功。每個人的成功,都為整個單位的成功增添一筆;每個人的失敗,也會為整體最終的失敗埋下伏筆。
  你不可能推翻以上的結論,因為你必須為單位的成功負起責任,也必須為其中每個成員的成功負起責任。
  你為屬員的成功負責,實際上是為他們的幸福負責。
  成功、幸福是一個持續不斷的過程,主管的責任也隨之永無止境。由此,你必須面對另一項挑戰:你必須始終如一地意識到你對你的屬員、你的公司及你所服務的大眾的職責。
  請嘗試一下:
  ●我將珍惜本身所具備的才能,並盡一切努力,為我們的幸福效命。
  ●我將坦白承認自己能力的欠缺,並盡一切努力,改善我的不足。
  ●我將嘗試不去輕估別人的觀點。
  ●我常以報恩的心態,尊重我們的主管並經常記住,凡是跟我有接觸的人,都值得我尊重及體諒。
  ●我將試著多聽少說。
  ●我會保持一個開放的胸襟。
  ●我會始終牢記,透過真正對別人的關心,可以交到更多有益於我的朋友。
  ●我將把知識、經驗與同仁分享,幫助他們提高自己以取得更大的成功。
  ●我將毫無畏懼地肩負起輔導的責任,因為管理及領導工作,在這裡開始。
  ●在別人有值得讚許及褒獎之處,我將毫不吝嗇地給予誠摯的讚許及褒獎。
  ●我不會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情,但也曉得裝腔作勢、擺架子、大發淫威,都不過是弱者的策略。
  ●我會維持與別人的友情,但不至過度親密。
  ●我會公正不偏地對待我所有的屬員。
  ●我會對跟我有交往的每個人的幸福、健康、進步,表示深切的關心。
  ●我永遠不會忘記,作為一名主管,我有責任做一名好公民,為別人樹立良好榜樣。

Author :寧靜    Provenance :南風窗

2017年5月20日 星期六

四朵花與四條龍

 生兒育女,本人間平常事,可也有例外。1990年元月中旬,無錫市27歲的女工王健,由於一胞產下4個「男子漢」,而一躍成為「新聞人物」。誰知奇事更在後頭。正當太湖上空迴響著「我國尚屬首例多胞胎」之際,杭州市卻又有人出來「糾偏」。原來,早在1988年5月23日,西子湖畔的虞亞靜,就成了「4朵金花」的母親。
  也難怪人們好奇,四胞胎確實罕之又罕。據專家介紹,多胎妊娠率以黑人最多,白人次多,黃色人種最低。日本的統計數字表明,黃色人種的4胎率是很低的,3723875個孕婦中,只有一例可能生產4胎。而這統計數字,也僅僅提供了一種可能。事實上,由於多胎妊娠極為險惡,胎兒死亡率非常高,4個胎兒全部存活的機會實在是微乎其微。
  姐姐擁有3個孿生妹妹;弟弟圍著3個孿生哥哥。這該是一幅怎樣的情趣,怎樣的熱鬧,怎樣的歡快和怎樣的煩惱圖呢?
  「四朵金花」的生日
  杭州始板橋直街。一條七拐八變的小巷,一個連老杭州都不太清楚的地方。巷子盡頭,便是單佳、單虹、單瑋、單婷四姐妹的家。一個春雨迷濛的晚上,筆者叩響了四姐妹的家門。
  那天,適逢「4朵金花」2週歲生日。浙江電視台為她們拍攝了節目;省、市、區紅十字會、兒童食品廠和四姐妹父母單位,聯合舉辦了慶祝活動;一家西菜社還送來了一個價值500多元的大蛋糕。我們到時,四姐妹還興猶未盡,正在一張碩大的床上鬧得挺歡呢!
  辨認四姐妹的大小,實在是一樁既有趣又令人頭疼的難事。同樣鬈曲的頭髮,同樣尖尖的下巴,同樣烏黑發亮的眼珠,同樣秀氣的小嘴,叫人怎麼也辨不出大小來。
  「這樣吧,我叫到誰的名字,誰就應一聲。」
  四姐妹一齊點點頭。
  「婷——婷,話音未了,調皮的老四早已把腳蹺得高高的;一叫老三,瑋瑋笑著搖了搖手中的小電話;老二虹虹規規矩矩舉起手;老大佳佳則衝我們靦腆地笑笑,頗有大姐姐之風。
  拍照時更是亂作一團。這個坐下去,那個站起來;逮住了老三,老四又溜了號;還虧得爸爸勸,媽媽哄,外加上奶奶保駕,一張合影照足足拍了半個多小時。拍照難,吃飯倒挺爽氣。四姐妹一排兒坐定,兩個大人管飯,四張小嘴你爭我奪,吃得可香。
  分手時,四姐妹已如小鳥依人般,和我們難捨難分了。姐姐帶頭道聲「再見」,3個妹妹爭相叫了起來。已經走出好遠,小巷深處還瀰漫著歡聲笑語。
  四個小男子漢
  六一國際兒童節那天,筆者又專程趕赴無錫市。在梅山腳下綠樹掩映的部隊家屬宿舍裡,筆者見到了這4個小小的男子漢。
  一切都蒙上了軍營的色彩,連一張自製的雙人搖床,也被當中尉的父親刷上了軍綠色。老大李希和老二李瑞,躺在床上朝我瞪著大眼睛,老三、老四跟了母姓,名喚王苗、王蔚。來到人世才半年的兄弟4個已經挺神氣:光彩照人的雙眼皮大眼睛,厚實的大耳垂,虎頭虎腦的模樣。反應更是敏捷:你一逗他,他就衝你甜甜一笑。
  母親王健不無自得地向客人一一介紹自己的小寶貝。望著4個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小傢伙,我不禁問道:「你不會搞錯?」
  「咳,哪能呢!」
  健忘的王健一定忘了,幾個月前她還在哀求醫生:「醫生,快告訴我,怎樣才能認準我的兒子呢?」
  說4個小傢伙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還不盡準確。嚴格地說,「4小龍」系雙卵四胞胎,其中老大、老二、老三為單卵3胞胎,老四為單卵單胎。由於單卵3胞胎由一個受精卵分裂為3,老大、老二、老三具有相同的基因,所以同性別,同血型,同外貌,同體質,同神經精神類型。這「5同」決定了3兄弟將「唇齒相依,患難與共」。而作為3個哥哥的「天然參照物」的小弟弟,則別具罕見而又珍貴的科研價值。
  眼前就有例可證。3兄弟好打呵欠,且步調一致,整齊劃一。這不,3張小嘴同時張開,「啊——」的一聲,像是極響亮的男子漢宣言。而最受父母寵愛、被暱稱為「傻得可愛」的老四,卻無動於衷,他似乎不解:3個傻哥哥喲,打個呵欠也值得花那麼大的勁?
  快樂與煩惱
  「4小龍」家有兩多:尿布多,奶瓶多。筆者去的那天,遠遠便瞧見數不清的尿布,在樹枝上迎風飄舞。但20個奶瓶、500塊尿布有時竟然還不夠用。4個小傢伙特別能吃,光牛奶一天得12瓶。到奶站取奶有好一段路。小傢伙的外公,已經離休的老團長,每天來往奔波,風雨無阻。
  小孩怕的是生病。四胞胎偏又出奇,一個感冒,三個定會發燒,於是全家上下,外帶親戚朋友立刻緊急出動,每次總鬧得手忙腳亂,頭皮發脹。幾番折騰下來,逼得「4朵金花」的父親花405元買了輛三輪車。逢上孩子生病,拉上便是滿滿一車。
  一下子擁有4個兒子的王健,完完全全改變了原有的生活軌跡。這位27歲的普通女工,不僅自學了電大中文專業,還特別迷戀於外面的世界。重慶、三峽、廬山、黃山、北京都曾留下過她的足跡。婚前小兩口還商定:以後每年玩一個地方。四胞胎的問世給這一切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現在,」她不無苦笑地對我說,「我最大的願望是每天能多睡半個小時。」
  也有例為證。小兩口的朋友來串門,起初和4條小龍逗來逗去,忙得不亦樂乎;可不到半天,便招架不往。那朋友臨走丟下了一句老實話:「真難為你們怎麼熬的!」
  「一花四果希世珍」
  四胞胎安然無恙來到人世是個奇跡;這奇跡當然絕非僅僅是偶然所致。
  浙江省兒童醫院具有國內最先進的兒童救護設施,「4朵金花」在那兒受到了特級護理,以確保其萬無一失。
  「4小龍」的母親王健產前經幾次B超檢查,都說是3胎。為確保母子平安,無錫市第四人民醫院在不足月的情況下,果斷地中止了產婦的妊娠,並配備了該院有史以來最強的手術力量:該院婦產科主任與主治大夫主刀,麻醉科主任負責手術麻醉,預熱好的3台嬰兒保暖箱一字兒排開,各路搶救人員環列四周。那天,產婦的腹部打開後,一個狀如氣球般薄而白色透明的羊膜囊冒了出來。手術鉗微微一戳,清清的羊水汩汩而出,醫生靈巧的手指順利的掏出了第一個新生兒。老二、老三也頗合作,跟著痛痛快快的來到人世。突然,又一小小屁股拱了出來。那「多餘的老四」和人們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總算是有驚而無險。在醫院53個日日夜夜中,「4小龍」以人均每天增重28~34克的速度成長,總重量也翻了近一倍。與此同時,婦產科嬰兒室的9名醫護人員卻病倒了4個。
  黨和政府及社會各界,也對四胞胎傾注了極大的關懷和幫助。
  無錫市委副書記李錦華,曾專程前去探望四胞胎及其父母,市委書記劉濟民、市長王宏民就撫育四胞胎問題作了批示。市政府還由副市長出面召開協調會,擬定具體措施:給全家安排1套3室1廳住房;兩個孩子由國家撫養至16歲,1~3週歲時,國家發給生活補助費和雇保姆費;產婦放哺養假3年,其間工資、獎金、福利等一切待遇均不受影響……
  「4小龍」的名字「希、瑞、苗、蔚」,是由無錫市政府副主席莊申所取。莊申又賦詩一首:「一花四果希世珍,國泰家祥瑞氣盈。撫育精心苗競茁,參天壯木蔚成林。」
  在杭州,除了「4朵金花」的父母雙方的單位外,更有眾多的民間團體和難以計數的相識與不相識的人,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表達了對這四胞胎的關切和幫助。
  1990年5月,才兩週歲的「4朵金花」風塵僕僕地去無錫看望了尚在襁褓中的4個小弟弟。兩對四胞胎的相聚確實熱鬧非凡。準確地說,是大人們熱鬧。四胞胎無論到哪裡,都會引起轟動。惟其是「一花四果希世珍」,人們也許更應該冷靜些,耐心點,還得長時期幫助他(她)們成人、成才。
  人們都在期待著,期待共和國8個小公民的茁壯成長。

Author :惠言   Provenance :《文化與生活》

馴虎人的故事

雷克斯和蘇爾塔娜
  老虎蹲在籠子裡,被強烈的燈光照著。
  馬戲場裡鴉雀無聲,馴虎人穿著紅色傳統服裝和獸皮三角褲,甩著鞭子,向觀眾致意……觀眾都捏著一把汗,儘管他們知道老虎是極少吃它的馴養人的,但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1950年,貝爾納30歲,繼承了父親衣缽,當上一個大型馬戲團的馴虎人。他從小就是伴著老虎長大的。
  他具有識別動物的天賦:瞭解動物的一切反應,領會它們的意圖。
  為了表演得好,貝爾納希望得到最好的老虎。1948年,他已能帶著6隻老虎進行表演。恰好此時,他得知在阿姆斯特丹,一隻老虎因咬死了它的馴養人而要被出賣。那是一隻3歲的老虎,軀體龐大,重320公斤。貝爾納買下了它,取名「雷克斯」。
  這是一隻真正的猛虎。毫無疑問,很危險。不僅從它那塊頭看得出來,也從它盯人的方式和眼神中看得出來。
  貝爾納開始訓練雷克斯。通常馴虎採用軟辦法,但對這個老虎,他採用硬辦法,要讓老虎知道它是被別人征服了的。貝爾納深知老虎襲人總是從背後開始,在撲過來之前,總要先盯人背後好幾分鐘,一動也不動,眼光成迷糊狀。此時就需採取行動,否則就會招致悲劇。
  在好幾次訓練中,貝爾納故意背轉身去。當他感到老虎在背後趴著不動了,呼吸聲變得急促,就倏地回過身子,猛地給老虎抽上一鞭子。有時,當他看見老虎的眼睛變得朦朧了,又故意稍等幾分鐘,然後在老虎即將撲過來之前揍它。
  幾個月後,雷克斯被馴服了。它學會了坐凳子,跳火圈。然而貝爾納感到,這隻老虎與其它老虎不盡相同,它之所以聽話是因為它覺得自己是弱者。和這樣的老虎在一起,貝爾納懂得任何一分鐘都不能掉以輕心。
  貝爾納能帶著7隻老虎表演是個巨大的成功,特別是雷克斯的表演更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連觀眾也看得出,帶這隻老虎表演危機四伏。
  1950年,貝爾納又買了另一隻老虎。是隻母老虎,取名「蘇爾塔娜」。蘇爾塔娜和雷克斯相反,矮些,細弱些。但它非常靈敏,跳得高,富有彈性、柔軟。那跳動的樣子和著地時的姿態都漂亮極了。
  尤其有意思的是,蘇爾塔娜對它的訓練人產生了莫名其妙的感情。只要貝爾納一示意,它就倒在地上打滾子;一抬手,它就像隻貓一樣地做著媚態,用腳搓著自己的腦袋。訓練蘇爾塔娜,他無需甩鞭子,也無需提高嗓門。毫無疑問,這隻老虎「愛」上他了。
  8只猛虎表演,這是個奇跡,從來沒有一個馴虎者能馴服這麼多老虎。蘇爾塔娜對馴虎人表現出來的愛戀之情更贏得了觀眾的讚揚,而雷克斯則以驚人的塊頭和可怕的爪子讓觀眾不寒而慄。
  人虎之間
  1950年9月,貝爾納帶著虎隊到斯德哥爾摩作特別表演。觀眾雲集,而且那時候第一次有了電視。
  當他一鑽進籠子,便歡呼聲雷動。8隻老虎一個個進了籠子,坐到凳子上。貝爾納向觀眾致意。可當他一轉過身子,突然發現雷克斯在背後蜷縮起來,眼睛變得迷糊,好像要跳起來。貝爾納朝它的臉狠狠甩了一鞭子。老虎搖搖頭,伸伸爪,咆哮一聲,重新坐好。貝爾納想:雷克斯今晚心情不好。但他顧不上雷克斯了,因為是蘇爾塔娜首先表演。
  他一叫蘇爾塔娜,它就離開座位,乖乖地坐到他身旁。表演開始了。蘇爾塔娜縱身一跳,再一跳,一次比一次跳得高,跳得遠;輕飄飄的,像在空中飛一樣。
  貝爾納甩響鞭子,喊:「躺下,蘇爾塔娜!」母老虎乖乖地躺在他面前。接著,他們表演「老虎和馴虎人相愛」。在貝爾納示意下,蘇爾塔娜像貓一樣縮作一團躺在左邊,用右邊身子擦著貝爾納的身體。攝像機對著它,電視屏幕上放出特大鏡頭,觀眾都看得入了迷。爾後,蘇爾塔娜站起身,與貝爾納相對而立,又緩緩地把一隻腳搭到他肩上,爪子全縮進去了。繼而又把另一隻腳搭到他另一肩上。此後,老虎用它那又大又粗的舌頭舔他的臉……
  倘若不是事先禁止觀眾鼓掌的話,這個成功的表演定會招致雷鳴般的掌聲。
  在熱烈而靜默的氣氛中,表演繼續進行:貝爾納挑雷克斯跑火圈。他站在雷克斯面前一動不動,手裡啪啪地甩著鞭子。老虎還耐煩地咆哮,並向前伸伸爪子。演出場裡的寂靜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面對猛虎,貝爾納全力保持鎮靜。他和雷克斯之間,通常是力和力的較量,而且他是最厲害的,猛虎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他重新拿起火圈,高高地舉過頭頂,手裡搖著鞭子。可雷克斯沒有跳,它本是應該跳的……
  貝爾納發現猛虎的眼光變得朦朧了,肌肉緊縮,呼吸急促,似乎要向他撲過來。貝爾納立刻給了它一鞭子。雷克斯平息了一下,但卻發出一連串咆哮,貝爾納一邊甩著鞭子,一邊想,它今天怎麼啦?
  突然,貝爾納的心都要被窒息了。雷克斯的毛髮又蜷縮起來,眼睛死盯著他。他舉起鞭子再打,但猛虎只顫慄一下,仍然保持進攻姿態!貝爾納知道,猛虎現在就要朝他撲過來了,他再也控制不住它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和它始終面對面站著。
  他急速地思考著這是為什麼。突然明白了,他剛才和蘇爾塔娜的表演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雷克斯「愛」上了蘇爾塔娜,它妒嫉他!它要殺的不是它的訓練人,而是它的情敵。
  突然,觀眾一聲吶喊,馬戲場裡迸發出一聲可怕的咆哮,雷克斯從正面直取它的訓練人!貝爾納被320公斤的大虎撲倒,他感到那怪物的大嘴正在尋找他的喉嚨。
  突然,觀眾又爆發出另一聲吶喊,只見一支黑黃的箭正穿過籠子——這一次是母老虎朝著雷克斯撲過去了,它死死抓住雷克斯的脖子!
  雷克斯一驚,放開貝爾納,向蘇爾塔娜追過去。蘇爾塔娜竭力抵抗,但是它缺乏對付那個龐然大物的力量。馬戲團的人企圖用棍子打開它們,也無濟於事。
  當雷克斯突然平靜後,躲到一邊去了。蘇爾塔娜躺在另一邊,血從它的喉嚨裡汩汩流出來。貝爾納帶著傷走近它,母老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看得是那樣恬靜。
  蘇爾塔娜不久就死了。過了一年,貝爾納才重新登台表演節目。這不僅是因為他受了傷,同時也是因為經歷的悲劇把他的心都攪亂了。他曾經忘了這樣一個事實:獸類也是有它的戀情的,它可以因為妒嫉而殺情敵,也可以為了愛而殉情。

Author :皮埃爾·貝勒馬爾   Provenance :《讀書》   Translator :鄧祚禮

酒與世界大戰

 酒是由糧食製造的,戰爭時糧食還不夠人吃的,那有餘糧來釀酒呢?於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禁酒成了各交戰國的要政。
   △德國,當動員之時就禁止士兵飲酒,下令酒店不准軍人進去飲酒,加以大麥缺乏,啤酒業也全改了行。蘇聯甘願放棄可觀的酒稅收入,而斷然行禁酒令。
   △意大利的法律,向來禁止賣酒給16歲以下的青年。戰爭爆發後,用兩種方法減少酒的消耗:抽籤封閉酒店,凡抽著「封閉」字樣者,就要停止。
   △法國借大戰的機會毅然禁絕一切酒店營業,勒令改為咖啡店,並組織家庭婦女禁酒會,由各家的妻勸其夫,母戒其子,不要再喝酒。


2017年5月13日 星期六

鄭德璘

唐德宗貞元年間,湘潭縣尉鄭德璘家住在長沙,有表親在江夏,每年去探望一次。
中途須渡過洞庭湖,經過湘潭。
經常遇見一個老頭,划船賣菱角和芡實,雖然老頭的頭髮已經白了,可臉上的皮膚仍像年輕人一樣。
鄭德璘與他交談,內容多涉及玄學。鄭德璘問老頭:「船上沒有糧食,您吃什麼?」
老頭說:「菱角和芡實。」
鄭德璘喜歡喝酒,經常攜帶好酒「松醪春」去江夏。
每次遇到老頭,都邀請他一同喝酒,老人沒有一次不喝,卻也不說感謝的話。
有一次,鄭德璘到達江夏後返回長沙,船停泊在黃鶴樓下。
有個叫韋生的鹽商,乘坐一條大船要去湘潭,當晚與鄰船的人飲酒話別。
韋生有個女兒也住在船的後艙,鄰船的女兒也去訪問告別,二人邊談邊笑。
快到半夜的時候,聽到江上有個秀才高聲朗誦一首詩:「物觸輕舟心自知,風恬浪靜月光微。
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紅蕖香惹衣。」
鄰船女兒字寫得很好,他看見韋生女兒的妝鏡匣裡有一幅紅綾,便取來將所聽到的詩句抄錄在上面。
並且輕聲念了很久,但不知道是誰做的。
第二天早上,兩女所乘的船各奔東西。鄭德璘的船和韋生的船同時離開鄂州的停泊地,到了晚上兩條船又停泊在一起。
到了洞庭湖裡,兩條船行駛得很近。
韋生的女兒美麗妖艷,皮膚雪白細膩,姿態幽雅,衣裙華麗,在船艙中臨水的窗子旁垂釣。
鄭德璘偷偷觀察,產生愛意。
他在一尺紅綃上題了一首詩:「纖手垂鉤對水窗,紅蕖秋色艷長江。
既能解佩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雙。」然後將紅綃掛在韋生女兒的鉤上。
韋生的女兒收到紅綃和題詩之後,反覆閱讀玩賞,卻無法理解詩中的含義。
韋生的女兒不會寫字,又覺得拿不出什麼東西來回報鄭德璘,很不好意見,便將那天晚上鄰船女抄錄詩句的紅綾掛在鉤上,拋給鄭德璘。
鄭德璘以為紅綾上所題的詩句是韋生的女兒所作,心裡非常高興,然而不能理解詩中的意思,無法與韋生的女兒傾述衷情。
韋生的女兒將收到的紅綃繫在胳膊上,非常珍惜。
湖面上月白風清,韋生的大船突然揚帆加速,這時風勢增大,波濤湧起,鄭德璘的小船不敢追趕,心中非常焦急怨恨。
第二天黃昏,打漁的人告訴鄭德璘說:「昨天開走那個客商的大船,已經全家沉沒在洞庭湖裡。」
鄭德璘聽了大驚,不覺精神恍惚,悲傷的心情難以抑制和排除。
當天晚上,做了兩首詩表示祭奠,題為「吊江姝」。一首是:「湖面狂風且莫吹,浪花初綻月光微。
沉潛暗想橫波淚,得共鮫人相對垂。」
另一首是:「洞庭風軟荻花秋,新沒青蛾細浪愁。淚滴白蘋君不見,月明江上有輕鷗。」
然後將詩箋投入水中,對天地祈禱,非常虔誠。
於是感動了水神,派人送信給水府。
府君看了信後,將溺水者召集起來,問:「誰是鄭德璘所愛的人?」
而韋生的女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有主持者上前挨個檢查溺水者的胳膊,見到韋生女兒胳膊上的紅綃後告訴府君說:「鄭德璘以後是我們這裡的地方官,況且這麼重情義,我們應該設法將她救活。」
於是府君叫主持者領著韋生的女兒送給鄭德璘。
韋生的女兒見府君只是一個老頭。
她跟主持者快走出去,沒有碰到什麼障礙,走到頭看見一個大水池,池中碧水蕩漾。
主持者將她推落池中,半沉半浮,非常難受。這時已是三更時分,鄭德璘未睡,仍在閱讀紅綾上的詩句。
忽然感覺有什麼物體碰到船上,然而船上的人都睡著了,鄭德璘手持蠟燭來到船邊一照,看見有彩色繡花的衣服,似乎是個人。
急忙救了上來,一看竟是韋生的女兒,胳膊上的紅綃還在。鄭德璘欣喜異常。
過了許久,韋生的女兒甦醒過來,直到天亮,才能說話。她述說:「是府君受了感動,才救我性命。」
鄭德璘問:「府君是什麼人?」
但一直沒能搞清楚。於是鄭德璘娶韋生的女兒為妻,感到她的經歷很奇異。
然後他們回到長沙。在這以後的三年裡,鄭德璘經常調任新的官職。
他想謀求醴陵縣令,韋生的女兒說:「不過只能去巴陵。」
鄭德璘問:「您怎麼知道?」
韋生的女兒說:「當時水府君說你是我們這裡的地方官,洞庭屬於巴陵縣,這次可以驗證。」
鄭德璘記在心裡,結果新的任命果然是巴陵縣令。
到了巴陵後,他派人去接韋生的女兒,船駛到洞庭湖,正趕上逆風,船無法前進。
鄭德璘派去迎接韋生女兒的五個人當中,有一個老頭,駕船似乎漫不經心地不肯使勁。
韋生的女兒生氣地斥責他。
老頭回頭說:「我過去在水府救活你的性命,你不記著我的恩德,反而對我發怒。」
韋生的女兒明白過來,非常害怕。
她請老頭上船,拜見後擺上酒菜,磕頭說:「我的父母,應該還在水府,可以去探望嗎?」
老頭回答說:「可以。」
不一會兒,他們所乘的船隻似乎沉入水中,然而卻沒有痛苦的感覺。
很快到了水府,大大小小圍著船大哭,韋生的女兒找到了父母,她的父母行為舉止像活著時一樣,居住的房屋與人世間也沒什麼不同。
韋生的女兒問父母需要什麼?
她的父母說:「掉到水裡的東西都能到達這裡,但是沒有火來蒸煮加工,所以吃的只有菱角和芡實。」
又拿出數件白金器具遞給女兒說:「這些東西在這裡沒有用處,可以送給你,你不能在這裡久留。」
催促女兒回去。韋生的女兒哭著同父母告別。
那個老頭拿筆在韋生女兒的頭巾上寫道:「昔日江頭菱芡人,蒙君數飲松醪春。活君家室以為報,珍重長沙鄭德璘。」
寫完,老頭便率領奴僕和侍從數百人,從船邊回歸水府。
一會兒,船又浮出水面,一船的人,都目睹這件事。
鄭德璘仔細分析老頭寫在頭巾上的詩,方才明白水府的老頭,就是當時在小船上賣菱角和芡實那個老頭。
一年後,有個叫崔希周的秀才拿自己所寫的詩請教於鄭德璘。其中有一首:「江上夜拾得芙蓉」的詩,就是韋生女兒所贈送給他的紅綾上那首詩。
鄭德璘對這首詩產生懷疑,詢問崔希周。
崔希周回答說:「幾年前,我的小船停泊在鄂州,江上月明,我睡不著覺,感到有微小的物體碰到小船上,並且芳香撲鼻,撈上來一看,是一束芙蓉花。
因此我做了這首詩,並且高聲朗誦很久,這全都是實話。」
鄭德璘感歎說:「這就是命啊!」

從此他不敢輕易經過洞庭湖。鄭德璘做官做到刺史。

薛少殷

河東薛少殷去考進士,突然有一天暴死在長安崇義裡。
有一差人持公文說:「大使召見。」
將他帶進一座官府的大門。
進去以後,見到的官員原來是鮮於叔明。薛少殷剛想要說話,鮮於叔明說:「寒食節就要到了,為什麼煮雞吃?」
東邊有一個和尚,手中拿著寶塔,塔門大開,將薛少殷裝了進去。
鮮於叔明說:「今天我剛要處理公務,和尚為什麼解救此人?」
然後迫使薛少殷走出寶塔,叫人領他去見判官。
出了一個門進了西院,看門的人進去通報後退了來出,叫他穿上喪服進去。
薛少殷進去一看,接見他的竟是死去的哥哥。
交談痛哭了很長時間,他哥哥說:「我因為你到現在還沒有功名,想要推薦來這裡,幫助我分擔公務,所以派人將你找來,沒有別的意思。」
薛少殷那時剛剛結婚,懇求不要讓他來。
他哥哥說:「我同院有個王判官,職位在西曹。
你既然到此,可以拜見他以後再走。」
於是讓薛少殷在西院拜見了王判官。
王判官熱情款待薛少殷,一會兒,就準備好了酒菜,山珍海味都有。沒等吃,王判官忽然站了起來,扭頭看見手裡拿著寶塔的和尚。
和尚對薛少殷說:「不能吃,吃了就沒有辦法回去了。」
薛少殷說:「餓得厲害,怎麼辦?」
和尚說:「只有蜂蜜煎薑片可以吃。」於是薛少殷拿過來吃了。
和尚說:「可以走了。」
薛少殷起身準備走,哭著請求哥哥讓他回去。
他哥哥知道無法挽留,便帶他走進自己的府內,同意他回去。
薛少殷說:「既然能回人間,我想知道我將來能當什麼官?」
他哥哥說:「這個不能隨便說出來,你知道又有什麼用!」
薛少殷一再懇求,他哥哥便叫來一個差人,取來名冊翻閱尋找,卻不讓他看。
然後對他說:「你後年才能考中功名,一開始當的官在很遠的西方,以後在京城任赤簿尉。然後又當官去很遠的南方,再往後我就不知道了。」
臨分手時,他哥哥又說:「我原來的衙役叫李俊,叫他跟你去,有危急的時候需要保護,你就叫他。」
薛少殷告別哥哥往回走,每當遇到危難之時,都看見那個和尚在前面引路。
薛少殷說:「我與你素不相識,和尚為什麼這樣保護我?」
和尚說:「我負責超度你,所以保護你。」
隨即薛少殷醒了,對別人講了所夢到的事。後年春天,他果然考中成名。
不長時間,被任命為秘書省正字,被派做出使西邊鄰國的判官。
回來後改任同官縣主簿,任期滿了,遇到趙昌被任命為安南節度使。薛少殷與他有老交情,求他幫忙,不想去很遠的南方做官。
趙昌答應了,說:「辦理交接的時候,沒有時間起草報告,到了江陵,我一定為你請示求情。」
等到趙昌為他幫忙請示的時候,薛少殷的母親去世了,他在家守喪。
等到服喪期滿,被授予萬年縣尉。後來,青衣兵丁與駙馬家的僮僕打鬥,將僮僕打死。
京兆府不斷將此事報告皇帝,德宗發怒。這時恰巧薛少殷剛剛主持賊曹。
一天,就被貶到南方的高州雷澤當縣尉。十多年受盡艱難,而李俊經常守護在他身邊。
等到順宗繼位下詔書登記錄用被貶的官員。
薛少殷被調往桂陽,與另一名被貶的官員李定同行。
在過一條河時,勒住馬同一個隨從說話,就是李俊。李俊說:「我跟隨您的日期已滿。」
然後拜別而去。
薛少殷說:「我哥哥講,我做官到此為止,李俊已經走了,我沒有多長時間了。」
李定覺得非常驚訝,問他什麼原因。
薛少殷將事情的經過講了。

過了不幾天,薛少殷就死了。

崔樸

唐朝渭北節判崔樸,是原來的滎陽太守祝的哥哥。
他曾經出去會客住在別處,與人談話的時候涉及到做官的道路的通達或壅塞。
崔樸說:「崔琯考中進士後,連續做了五任官。
令狐相國七考河東廷評。
六年太常博士。
曾經自己給自己做了兩句詩,感歎仕途的艱難說:『何日肩三署,終年尾百僚。』
意思是說,終年跟隨在百官後面,什麼時候才能當上三署裡的大官。
到了最後他才進入達官顯貴的行列。
張宿的經歷是,被任命為諫議大夫去安撫山東。
憲宗當面許諾,回來後任命他為丞相。
可是他走到東洛都亭驛站突然死了。崔無章在考場上失敗。
為掌權的官員們所惋惜。
主考官同他在考試前約定,一定讓他考中。
結果考試當天患中風,就這樣還是沒有成名。」
崔樸又講了他們家經歷的事情。
崔樸父親崔清,原來是平陽太守,建中初年,任藍田縣尉。
當時德宗剛剛即位。用法極其嚴厲。
那個月的三天之內,有七個大臣被降職調離,中途有三個大臣又被皇帝賜死。劉晏、黎干都在其中。
戶部侍郎楊炎被貶到道州做司戶參軍,從他在朝中受到責難,到騎馬兼程而行,中間沒讓他回家看一下。
楊炎的妻子先前就有病。
楊炎考慮如果自己獲罪被貶官的消息讓妻子知道了,妻子的病情必然加重。
當天晚上,楊炎到達藍田,崔清正在這裡主持驛站上的公務,楊炎下馬請崔少府相見。
楊炎對崔清說:「我出京城時,妻子病得很嚴重,如果知道我獲罪,其後果不堪設想。
想要麻煩您為我請一天病假,我好寫一封信送去,以解除兩處的憂慮,並等候妻子的消息,然後就出發,可以嗎?」
崔清同意了。郵知事呂華說:「此事一定不行,皇帝的命令要求快行。」
崔清對呂華說:「楊侍郎事情緊急,要求迫切,向上報告,這裡沒有馬匹行嗎?」
呂華考慮了一下說:「這樣可以了。」
於是崔清同京城通報了情況,又拿出自己的俸祿二十千文,買來細毛氈,命令人製造用氈子圍起來的暖車。帶人趕到楊炎家,去接楊炎的妻子。
楊炎的妻子帶病上車,清叫車伕連夜出發,第二天白天,到達藍田,楊炎的行李非常簡單,他妻子的病好一點,便同他一起上路。
楊炎握著崔清的手問他排行老幾,崔清回答說:「我排行十八。」
崔清又資助楊炎俸祿錢數千文,全部算作補貼楊炎出京以來的費用。到了韓公驛站,楊炎扯著崔清的衣袖讓妻子出來相見,說:「這就是崔十八郎,我們生死也不能忘了他,不需要多說了。」
楊炎走到洛源驛站,馬匹跑不動了,驛站的僕人王新送給他一頭騾子。
正巧還碰上了道州司倉參軍李全方押運貢品去京城,李全方將身上帶的錢,全都送給了楊炎,以幫助他添置行李用具。
二年後的秋天,楊炎在江華被重新起用,任命為中書侍郎,當了丞相。
他回到京城邊界的驛站問驛使:「崔十八郎在嗎?」
驛使回答:「在。」
楊炎非常高興。不一會兒,崔清出來迎接拜見楊炎。
楊炎制止他說:「崔十八郎,你不應該同我這樣相處,我今天能活著回來,全是因為您的恩惠啊!」
仍舊和他在馬上並行。
他們談論湘楚一帶的氣候,楊炎卻說:「您的才華,幹什麼不行?我現在可以極力推薦你,御史或是諫議大夫,隨你選擇。」
崔清謙虛退讓,沒有想僥倖陞官的意思。
楊炎又說:「不要有顧慮,有什麼想法儘管說。」
崔清說:「當個小小的諫官很清閒且高貴,我膽敢抱這個希望嗎?」
楊炎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一定能滿足你,不要顧慮會有什麼差錯。」
等到楊炎從藍田出發,又對崔清說:「我說的事,大約一個月就會有消息。」
楊炎當丞相十天,提拔洛源驛站王新為中書主事,請示皇帝授予鄂州唐年縣尉李全方為監察御史。
仍然主官商州洛源監。
只有與崔清所約定的事沒有消息。
崔清去職後,特意到楊炎家裡去拜見他。楊炎第一次見到崔清很高興,留他坐了很久,喝了幾杯茶,卻不提及推薦他的事。
過了十幾天,崔清又去他家,楊炎則已顯露出冷淡的神色。
崔清從此再也不去了,不再把楊炎的話放在心裡,二年後,楊炎又被貶到崖州。

路過藍田的時候,歎息自己對不住崔清,叫人去請崔清,崔清托病不去。楊炎慚愧地自責說:「楊炎應該死了,竟沒有償給崔清一個官職。」

李藩

丞相李藩,曾經居住在東洛,三十歲的時候,還沒當官。
他的夫人是崔構的女兒,李藩寄住在岳丈崔家,受到冷淡的待遇。
當時,中橋有個算命的叫胡蘆生。
只要聽到人說話的聲音,就能知道貴賤。
李藩患腦瘡,又想攜帶家眷搬到揚州去住,心情很不好,便和崔家的兩兄弟去拜訪胡蘆生。
胡蘆生好喝酒,別人找他算命,必須拿一壺酒,所以被稱做胡蘆生。
李藩和崔家兄弟各帶了三百文錢。胡蘆生靠在蒲團上,已經半醉。崔家兄弟先到了,胡蘆生也不站起來,只打個手勢,請他們坐下。
李藩有病,走在後面。
胡蘆生說:「有貴人來。」
於是叫僕人掃地。
剛掃完地,李藩就到了。還沒等他下驢,胡蘆生就笑著拱手來迎接說:「您是貴人啊!」
李藩說:「我很窮又有病,並且全家要搬到幾千里之外去,有什麼貴呢?」
胡蘆生說:「紗籠中人,怎麼能怕挫折呢?」
李藩請教他什麼是紗籠?胡蘆生一直不肯說明。
李藩搬到揚州的參佐橋。
節度使的官署裡有一個高員外,與李藩來往密切。
一天早上他來看望李藩,很快就走了。
當天晚上又來了,李藩有點奇怪。
高員外說:「早晨看望你回去後,覺得很睏,就在白天睡了一覺。夢中一個人將我領到城外,在荊棘中行走。
忽然看見了過去的佃戶,這個人已經死了十多年了。
他對我說:「員外不應該來這裡,是受了誘惑,應該馬上回去,我送員外回去。」
將我領到城門外。
我對他說:「你怎麼在這裡。」
他回答說:「我是衙役,被分配到李三郎處當差。」
我說:「什麼地方的李三郎?」
他回答說:「住在參佐橋。我知道員外和李三郎來往密切,所以在這裡等候。」
我說:「三郎怎麼能夠這樣?」
他回答說:「因為是紗籠中人。」
再問,他就不肯說了。他又對我說:「我餓了,員外能不能給我點酒菜錢財?
你們的城裡我不敢進,我就在城外等著。」
我對他說:「就到李三郎家裡取,行不行?」
他說:「要是那樣,就同殺我一樣。」
然後我就醒了,我已經派人去城外擺一桌酒席,並且來向你報告這個好消息。」
李藩微笑著不說話。
幾年後,張建封被任命為僕射,鎮守揚州。
他請示朝廷聘任李藩為巡官校書郎。
恰巧有個新羅和尚來到揚州,他很會看相。他說張建封不能當宰相,張建封聽了很不高興,便叫新羅和尚看一看官署裡的官員有沒有能當宰相的。
和尚看了半天,說:「沒有。」張建封更加不高興了,說:「有沒有官員沒在院子裡?」
差官報告說:「李巡官沒來。」
張建封叫人去找,不一會兒李藩來了。
和尚走下台階去迎接,對張建封說:「李巡官是紗籠中的人,僕射您也趕不上他。」
張建封非常高興,便問什麼是紗籠中人?
和尚說:「如果是宰相,陰間必然派人以紗籠守護著,恐怕被異物所傷害,其餘的官員都沒有這種待遇。」

這時才知道胡蘆生所說的是指李藩能當宰相啊!不能不相信,人的貴賤是早由天定的。

郭八郎

河中少尹鄭復禮在剛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十次都沒有考中,陷入艱難窘迫的境地。
千福寺有個叫弘道的和尚,人們說他白天關門睡覺,晚上去陰間辦事。
十個人找他算命,有八九個被他拒絕。
鄭復禮正在悲傷發愁的時候,便選擇了一個吉日,吃齋沐浴去千福寺等候向弘道和尚請教。
弘道的態度很溫和,並且對他說:「我從來沒有將天機洩漏給別人,今天你懷著屢試不中的沮喪心情來找我,我於心不忍,你只要繼續努力,就一定能考中成名。
但是你的事情很特殊,不能隨便說啊!」
鄭復禮問自己考中成名的時間,弘道說:「考中的日期,必須有四件事作為條件,然後才可以實現你的心願。
四件事,缺少一件也不行。
像這樣,你們骨肉至親相繼考中三榜。
三榜之前,要想中榜難如登天,三榜之後,要想中榜易如反掌。」
鄭復禮驚呆了,過一會兒他又問是哪四件事。弘道遲疑了很久才說:「你千萬不能對別人說,你要成名,條件有四個,所以說很特殊。
第一件,必須是改變年號的第二年;第二件,必須是禮部侍郎再次主持科舉考試;第三件,考中第二名的必須姓張;第四件,同年參加考試的必須有排行第八的姓郭的舉子。
四件事少了一件,便功虧一簣,不能成功。你的弟弟、侄子依次中榜,順序必須如此。」鄭復禮雖然很懷疑他的說法,但是仍然心情沉重,以為沒有希望了,便很禮貌地表示感謝之後回去了。長慶二年,有人將他的名字推薦給主考官。
鄭復禮因為主考官不是第二次主持考試,對結果沒有信心,果然沒有考中。
直至改國號為寶歷的第二年,楊新昌再次擔任主考官,鄭復禮暗自高興,沒敢對別人說。
第二年春天果然中榜,第二名果然姓張,叫張知實。同時參加考試的有個郭八郎,叫郭言楊。
復禮感歎很久,並將此事記錄下來,自己對自己說:「弘道說三榜的順序必須這樣,一榜已經夠奇怪的了。
怎麼能再有一次,並且還有第三次呢?」
下一年該輪到以故的尚書右丞韓憲參加科舉考試了。
大和二年,科舉考試的規模非常大,因為主考官不是第二次主持考試,他果然沒有考中。
後來又參加大和九年的考試,也只差一點沒有考中,直到改國號為開成的第二年,高鍇再次擔任主考官。
韓憲感到奇怪,第二年韓憲果然高中。
第二名叫張棠,同時參加考試的有個郭八郎叫郭植。
鄭復禮又將這件記錄下來。三榜雖然還差一榜,但兩榜都被弘道說對了。
鄭復禮在家裡說:「難道真像弘道說的一樣?」
這時弘道已經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下次該輪到已故的駙馬都尉顥參加科舉考試了。
時機非常巧合,等到改變國號為會昌的第二年,禮部侍郎璟再次主持科舉考試。
顥考中了頭名狀元。
第二名叫張潛,同時參加考試的有個郭八郎叫郭京。

證明了弘道和尚所說的一點不差。

李德裕

李德裕五十四歲時從潤州調到揚州,五十八歲當了宰相,都趕上了他父親李吉甫的地位。
真是做官的人少有的幸運和榮耀。
李德裕當太子少傅分管東都的時候,曾經聽說一個和尚能預測人的吉凶禍福,便將和尚請來,和尚說:「你的災禍未除,必然要往南走很遠。」

李德裕非常不高興。第二天又將和尚請來。
和尚說:「我恐怕昨天沒把話說明白,請你築壇祭祀神靈三天。」
又說:「你南行的日期已經確定。」
李德裕說:「怎樣才能驗證師傅所說的話是準確的呢?」
和尚指著腳下的土地說:「這塊地底下有塊石碑。」
李德裕命令人挖掘,果然找到一塊石碑,但是上面沒有字。李德裕相信了和尚,又問:「我去南方還能回來嗎?」
和尚回答:「你應該吃一萬隻羊,現在還差五百沒吃完,所以一定能夠回來。」
李德裕感歎著說:「師傅真是神人。我在元和中年,在北方任職,曾經做夢走到晉山,看見滿山都是羊群,有幾十個牧羊人。
他們看見我說『這是給侍御吃的羊啊!』
我一直記著這個夢,沒有告訴過別人,今天才知道命運這句話不是瞎說呀!」
十多天以後,駐守靈武的主帥送來糧食和五百隻羊。
李德裕非常吃驚,把和尚找來告訴他這件事,並且想把羊送回去。和尚說:「羊已經送到,已是歸你所有了,送回去沒有什麼好處。
你到南方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從這以後,李德裕多次遭處分降職,一直降到崖州的一般官員,最後死在那裡,死的時候六十三歲。

  

李敏求

 李敏求參加科舉考試一共有十多次了,始終沒有被錄取。他無家可歸,又沒有兄弟可以投靠,已經快要到要飯吃的境地,幾乎不想活下去了。
大和初年的一天夜晚,他一個人坐在旅店的床上發愁,忽然感覺到靈魂和身體分離,全身輕飄飄的,像雲氣一樣飄蕩,漸漸來到荒郊野外,看見山川草木和人間的一個樣,只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過了很久,前面出現一座城鎮,便走了進去,看見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聲嘈雜。
忽然有一個身穿白衣服的人走過來給李敏求行了一個禮。李敏求問:「你莫非是我以前的僕人嗎?」
那個人說:「小人就是二郎您十年前所僱用的張岸,那時我跟隨您去涇州河邊,不幸淹死了。」
李敏又問:「你現在幹什麼呢?」
張岸回答:「自從來到這裡,我就跟隨柳十八郎了,一直為他效力。
柳十八郎現在當太山府君判官,非常尊貴顯赫,每天審理判決十分繁忙,輕易見不著他。
您和柳十八郎不是往日的交情,今天的事必須見他,我先進去通報。」
一會兒,張岸走了出來,帶領李敏求走進官署大門。
李敏求看見院子正北有座大廳,紅柱子白粉牆,極為壯麗,又見西面一排房子有一扇門,門外有許多穿黃衣服和綠衣服的人;還有一些人穿著紫紅色的衣服,手裡拿著申訴狀紙站著;還有一些人穿著白衣沒戴頭巾和帽子,倚著牆站著;還有一些人戴著木枷和鎖鏈,被人牽著等候提審;還有人懷抱著公文案卷窺視門裡準備進去,一共大約有幾百人。李敏求就要進去,張岸揮手對其他人說:「有客人來了!」
馬上走過來一個人低著頭為他們帶路。不一會兒有一個人走過來向李敏求作揖,請他進去。
李敏求看到一個身穿紫衣服的官員站在台階下,李敏求上前行完禮,抬頭一看,卻是已故的秀才柳澥。
柳澥仔細一看是李敏求,不由得大吃一驚,說:「不應該在這裡和您見面。」
立刻請他進屋裡坐下,親熱地同他談論往事。
柳澥說:「陰間和陽世不是一條路,今天你來這裡,真是意料之外的事。
是不是有人錯誤地把他攝來了?
幸好我在這裡,必然替你作出安排。」
李敏求說:「我到這裡,並沒有人傳呼。」柳澥沉吟一會說:「這必然是你命該到此,但是應該快點回去。」
李敏求說:「我貧困潦倒,你在這裡執掌大權,不能幫助我改變一下命運嗎?」
柳澥說:「假如你在陽間當官,難道可以假公濟私嗎?
如果有這樣的企圖,被處罰貶官是不能逃避的。但是你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的命運,我倒可以幫忙。」
於是命令旁邊一個穿黃衣服的官員說:「帶領李二郎去曹司,簡單給他看一下三年的情況。」
李敏求跟隨穿黃衣服的官員走出去,經過大廳東面,進入另一個院子裡。
院子四面都有房子,約六七間,窗戶全都開著,滿屋都是大書架,放滿黃紙或白紙的書和帳簿,上面都有標籤,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冊。
穿黃衣服的官員走到一個書架前,抽出一冊帳簿,翻到一面,反折過去,只漏出十幾行字讓李敏求看。
上面寫的是:「李敏求到大和二年,不再參加科舉考試,這一年的五月,得到二百四十貫錢。」
旁邊還注著紅字,內容是:「這筆錢從伊宰賣莊院所得錢中支付。又過三年得官,任職的地點是張平子。」
看到這裡,穿黃衣服的官員將帳簿合上。
李敏求懇求把其餘的部分看完,穿黃衣服的官員不同意,將他領出來。
他們經過一個大門,門扇半開,李敏求伸頭往裡看,見也是四面大房子,屋子裡都有床,上面有銅印數百顆,並且夾雜著長著紅色斑點的蛇,大大小小有幾百條,再沒有別的東西。
李敏求問穿黃衣服的官員:「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用的?」穿黃衣服的官員笑著沒說話。
回到柳判官那裡,柳澥對李敏求說:「不是好朋友我不能讓你看到這些,我真想留你多呆一會兒,又怕耽誤了你回去的大事。」
同他握手告別,又對他說:「這裡很難得到揚州的氈帽,回去後請你送給我一頂。」
然後對張岸說:「你帶一兩個人,騎馬送李二郎回去,不許隨便亂走亂看,以免驚動他不認識的人。」
李敏求走出官署的大門,騎上借來的馬,馬快如風,兩個人在前,張岸指引方向,一會兒跑到一個地方,天地一片漆黑,張岸說:「二郎保重。」
李敏求覺得似乎被推落到大坑裡面,隨即便醒了。
過一會兒天亮了,自己仍然在昨天晚上坐著發愁的旅店裡。李敏求從此不再有考取功名的想法。
幾個月以後,貧窮飢餓處境更加困難,幾年前,伊慎的幾個兒子曾經請求李敏求作他們的妹夫。當時他考取功名的心切,所以沒有同意。
這時又有人對他提出這件事,李敏求很痛快地答應了,不出十幾天就結婚了。
伊家有五個女兒,四個早已嫁人,李敏求的妻子是最小的一個。
她的哥哥伊宰剛剛把城南的一個宅院賣了,得了一千貫錢,全都分給了五個妹妹。
李敏求已經結婚,便領了二百貫。四個姐姐說:「妹妹最小,李郎又窮,我們每人再拿十貫資助你們。」
於是李敏求正好得到了二百四十貫錢。
李敏求原來有低級官員的職務,長時間得不到陞遷,這一年,就用這筆錢來參加上司選拔。
第二年春天,被任命為鄧州向城縣尉。
到任幾個月後的一天,他沒事到縣城外遊玩,在一片殘垣廢墟和荊棘叢生的地方,發現了一座古代的石碑,文字磨損得看不清了。
李敏求叫人把上面的青苔除掉,仔細辨認,看出上面刻的篆字是:「晉張衡碑」,因此明白了,「任職的地方是張平子」這句話是多麼準確啊!
還有一種說法是,李敏求突然死了,被兩個穿黃衣服的人攝去,來到一座很大的官署,他悄悄往裡面一看,馬植在裡面,穿著一件短衣服,坐在地上吃飯,屋子周圍全是書架。

馬植早就考中進士,同李敏求的關係很好。李敏求突然進去說:「你怎麼在這裡?」
馬植非常驚訝,不願和他相認,回過頭面向牆壁。李敏求說:「沒什麼事。」
於是馬植才坐得自然了。李敏求問:「你這裡是管什麼事的?」
馬植說:「人們應得的錢物,按年支付。」
李敏求說:「今天既然見面了,就是天意,我要知道一年收入多少錢?」
馬植便找到一大本帳簿,黃色的紙張,貼有標籤,打開一看上面寫著:「盧弘宣每年兩千貫」翻過幾張到李敏求,上面用硃筆寫著:「年三百貫,以伊宰賣宅院的錢支付」。
李敏求說:「剛才那個人的錢夠多的了,幸好碰到你,也給我添一點。」
馬植說:「二三十千還可以,再多了就辦不到了。」
於是便用筆註:「加三十千,以某某四個人的錢支付。」
李敏求又碰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正是李敏求姨媽家的奶媽,家住在匯淮。她看見李敏求高興地說:「我也要回去了,知道你和判官是好朋友,必須替李奶我看一看一年的收入。」
李敏求小時候,是吃她的奶的,沒有辦法又走進屋,把情況講給馬植。
馬植命令左右的人說:「快找來。」
管理大帳簿的文書說:「李奶每年七百貫。」李敏求立即出去,告訴了李奶,李奶流淚歎息。
這時差人催促李敏求回去,走了幾十里地,來到城外的壕溝邊上,坑裡一片漆黑,差人在後面往前一推,李敏求醒了,他看見妻子和家裡的人正圍著他哭,說他已經死了兩天了。
過了一會兒,李敏求才能說話,便叫人拿來紙和筆將夢中的情節詳細記錄下來。
李敏求就是伊慎的女婿,大舅哥伊宰是個軍使,賣伊家的一處宅院得了二百千錢。
到了年底,李敏求應得的三十千錢還沒有著落。
偶然在街上碰到了一個老人等候任職,見了面非常高興,共同去酒樓吃飯。
一同來的另外三個人,都是李敏求在鄉里時的朋友,他們一共湊了三十千錢送給李敏求,同帳簿上所寫的數完全一樣。
盧弘宣也住在城裡,有人將李敏求做夢的事告訴他。
盧弘宣計算自己已經收入的錢,便知道到年底還能得多少錢,總共正好不會超過兩千貫。

李奶已經流落街頭,不在李敏求的姨媽家裡,在街上乞討,七百貫的收入,也要一點一點地積攢,才能達到。
 

李甲

 唐朝天祐初年,有個叫李甲的常山人,因為遇到了災荒年景,將全家搬到邢台西南的山谷中居住,每天打柴維持生活。
有一次他夜間來到大明山下,正趕上暴風雨,便躲進神廟裡面避雨。
一直到半夜,雷雨才停止。
李甲只好睡在廟裡的松柏樹下。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聽到有官員出行時前呼後擁的吆喝聲,由遠而近。
隨即又看見旌旗招展,聽到車馬行進的聲音。
來的人中有的身披武將的盔甲,有的拿著長矛,有的戴著高高的帽子,穿著寬大的鞋子,還有的穿著官服,拿著象簡,他們互相謙讓著登上台階,按順序坐在堂上,大約有十多個人。
坐下之後,擺上酒宴,笑談暢飲。
坐在東面的第一個人是大明山神,他身材高大魁梧,氣宇軒昂。坐在西面的第一個人是黃澤水神,他瘦小乾枯,但說話的聲音卻清晰宏亮,他旁邊坐的是漳河河伯,其餘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他們談論探討著陰間和人世的事。
其中的一個說:「我在天宮接受玉皇大帝的任命,管理太行山一側到清河和漳河岸邊方圓數百里的廣大地區,雖然受命主持一切,但不敢懶惰懈怠,貪圖安樂;不敢貪贓枉法,徇私舞弊;不敢倚仗地位,欺壓下屬和百姓,兢兢業業,認真治理這一方土地上的一切,以便報答天帝。
所以年年有豐收的喜報,百姓安居樂業,沒有瘟疫流行,我所治理的這個地方,如今就達到了這個程度。
另一人著說:「我治理的地方人煙稀少,區域遼闊,西靠大山,東臨大海,湖泊連著沼澤,有千里之遙。
我秉承上帝的旨意,管理這廣大的區域和民眾,打雷下雨由我作主,颳風掀浪由我指揮,人是不能干涉我的行動的。
但我若不是奉了上天的命令,也不敢做任何事情。
不是季節應該變化的時候,我不敢違反常規隨便安排,盡職盡責地治理守護這一方土地,致使這裡的草木茂盛,魚鱉繁衍,水土滋潤,蘆葦薄草生長得鬱鬱蔥蔥。
更加幸運的是上天派來巡視檢查的官員,也沒有隨意干涉和胡亂指揮的現象。
又一人說:「崇山峻嶺,溝壑縱橫,高低不平,有各種飛禽走獸生長出沒,不讓他們傷害百姓是我的職責,不用我來一一陳述和表白,來應付上天的審查。」
大家都點頭稱是。
這時大明山神忽然舉目揚眉,唉聲歎氣地對眾人說:「大家鎮守一方,管理萬物,或是在湖泊,或是在陸地,各有所長,然而天地運行的法則所決定,人類生靈的厄運即得來臨,到時候盜賊興起作亂,災難降臨。雖然大家善於治理,但也無可奈何。」
大家一齊問他:「你根據什麼這樣說呢?」
大明山神說:「我昨天上天去朝拜玉皇大帝,偷偷聽到了眾位上仙在議論將來的事情。
他們說以後三十年裡,戰亂不斷,死傷人民六十餘萬人。到時候,如果不是仁義行善,忠孝兩全的至誠君子,都不能倖免。
再加上西北方向的華胥和遮毗兩個國家,乘機侵犯中原領土。
難道老百姓就無法保護,就應該遭受屠殺嗎?」
大家聽了,都皺著眉頭,互相看著說:「這些我們都不知道。」
大家吃喝完了,天已拂曉,便各自登車而去。
大明山神也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等到天亮以後,李甲精神恍惚,好像是在做夢,回到家裡以後,他將遇到的事情詳細記錄下來,並告訴了鄰居中有知識、有威望的人。
從這以後三十多年,莊皇與梁朝各自守在黃河岸邊,找機會攻擊對方,等到後晉和宋韓,西邊的蕃邦國家侵犯中原,刀兵四起,戰亂不斷,被戰爭殺害的老百姓不止六十萬人。
今天詳細記錄下來李甲所說的事情,想問一問,這只是上天的意思呢?

還有沒有人為的因素呢?

定婚店

杜陵的韋固從小失去父母,想要早一點結婚,但是多次求親都沒有成功。
唐太宗貞觀二年,他去清河遊歷,中途住在宋城南面的旅店。旅客中有一個人為他提親,女方是以前的清河司馬潘昉的女兒,並讓韋固第二天清早去店西的龍興寺門前同潘家的人見面。
韋固心中急切,第二天很早就趕去了,到了廟門前,月亮還在天上高高地掛著。
他看見一個老頭倚著一個口袋,坐在台階上,藉著月光看書。韋固也在旁邊看,卻不認識書上的字,便問老頭說:「老先生看的是什麼書啊?
我從小學習,沒有不認識的字,就是西方的梵文,我也能看懂,只是這本書上的字從來沒見過,這是怎麼回事?」
老頭笑著說:「這不是人間的書,你怎麼會見過。」
韋固又問:「那是哪裡的書啊?」
老頭說:「陰間的書。」
韋固問:「陰間的人,怎麼到了這裡?」
老頭說:「你來的太早,不是我不應該來,凡是陰間的官員都管陽間的事,管理人間的事,怎麼能不在人間行走呢?」
韋固問:「那麼您管什麼事啊?」
老頭說:「天下所有人的婚姻大事。」
韋固心中暗喜,說:「我從小失去父母,想早一點結婚,以便多生兒女,傳宗接代,這十多年來,我多方求親,竟不能如願。
今天有人到這裡來給我提潘司馬的女兒,這件婚事能夠成功嗎?」
老頭回答:「不能成功,你的媳婦剛剛三歲,等到十七歲才能進你們家的門。」
韋固問:「你口袋裡裝的什麼東西?」
老頭回答:「紅繩啊!」用來系夫妻兩人腳的。
等到冥間為他們定下了,我就偷偷地把紅繩繫在他們的腳上。
不管這兩家是仇敵,還是貧富相差懸殊,或者是相隔千山萬水,只要紅繩一系,再也逃不掉了。
你的腳已經和她的腳繫在一起了,你再找別的人有什麼好處呢?」
韋固問:「我的媳婦是誰?家在哪裡?」
老頭回答:「旅店北面賣菜那個老太太家的女孩。」
韋固問:「能去看一看嗎?」
老頭說:「老太太經常抱著她賣菜,你跟著我走,我指給你看。」等到天亮了,韋固等的人沒有來。
老頭捲起書,背著口袋,韋固跟著老頭來到菜市場,看見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老太太,抱著一個三歲的女孩,看起來非常骯髒醜陋。
老頭指著女孩對韋固說:「那就是你的妻子。」
韋固生氣地問:「我殺了她行不行?」
老頭說:「這女孩命中注定有大富貴,還要跟著你享福呢,怎麼殺得了呢?」
說完老頭就不見了。
韋固回去後磨了一把刀子,交給僕人說:「你歷來很能辦事,如果為我殺了那個女孩,我給你一萬錢。」
僕人說:「是,明白了。」
僕人將刀藏到袖子裡來到菜市場,趁著人多混亂的時候,刺了女孩一刀就跑,市場大亂,僕人得以逃脫。
韋固問僕人:「刺沒刺中?」
僕人說:「一開始我想刺她的心臟,可是沒刺準,刺到了眉間。」
韋固以後求婚,一直沒有成功。又過了十四年,他靠父親的老關係,到相州參軍刺史王泰手下任職,專門負責審訊囚犯。王泰因為他能幹,將女兒許配給他。
韋固的新媳婦十六七歲,容貌美麗,韋固非常滿意,但是他發現妻子的眉間總是貼著一個小紙花,無論幹什麼沒有一刻拿下去的時候。
過年的時候,他逼問妻子,妻子哭著說:「我是郡守大人的侄女,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我的父親生前當宋城縣令,死在任職上。
當時我還在襁褓之中,母親和哥哥也相繼死了。
家裡剩下的唯一宅院在城南,乳母陳氏帶著我居住,每天賣菜度日。陳氏可憐我太小,總把我帶在身邊,三歲的時候陳氏抱著我走在菜市場裡,被一個狂徒用刀刺中眉心,留下了傷疤,所以用紙花蓋上。
七八年以後,叔叔來到盧龍任職,我便跟著叔叔了,並以他女兒的名義嫁給你。」
韋固問:「陳氏是不是瞎一隻眼?」
妻子說:「對,你怎麼知道的?」
韋固說:「刺你的人就是我派去的,這真是一件奇事!」
便將事情的經過都跟妻子說了。從此夫妻更加互敬互愛,後來生了個男孩叫韋鯤,當了雁門太宗。
母親被封為太原郡太夫人。
才知道命中注定的事,是不會因人力而改變的。

宋城縣官聽說了這件事,為那家旅店題名為:「定婚店」。
 

武殷

武殷是鄴郡人,想要娶同郡的鄭氏作妻子。
鄭氏是他姨母的女兒,長得異常美麗,並且知情達理,武殷對她非常愛慕。
她也願意嫁給武殷,武殷向她求婚,兩家訂了婚約。由於知心朋友的推薦。
武殷準備考取進士的功名,預計需要三年的時間,姨母同意了。
武殷走到洛陽,聽說勾龍生很會給人看相算命,並喜歡喝酒,便帶了好酒去拜訪。
勾龍生非常高興,與他談到深夜,對他說:「你的官運和壽命都很好,然而結婚很晚,快到七十歲的時候有一點小的災難。」
武殷說:「我現在考慮的不是那麼遠的事情,請你說一說近期的事。」
勾龍生說:「你要知道近期的事,莫非是指功名和婚姻嗎?」
武殷說:「對。」
勾龍生說:「從現在起三年之內,你必然取得功名,但如果說婚姻,卻沒有先兆。」
武殷說:「我有婚約,怎麼能說沒有先兆?」
勾龍生笑著說:「你要娶的是鄭氏嗎?」武殷說:「對。」
勾龍生說:「她不是你的妻子,你應該娶韋氏。
兩年後她才出生,出生以後十七年你才能娶她。
那時你做官,娶韋氏不到一年她就會死去。」
武殷對勾龍生的話感到很驚異,又問鄭氏的丈夫是誰。
勾龍生說:「就是你們同郡的郭子元,郭子元結婚五年就會死去。
鄭氏將要嫁給他的前一天,你會夢到她的。」
武殷連續參加兩年科舉考試都沒有被錄取,這時有個非常有錢的人叫郭紹,他聽說鄭氏長得美麗,便送重禮到她家求婚。
鄭氏的母親召集家裡的人商量說:「女兒已經長大了,武殷還沒有功名,我老了,但又想看到女兒結婚,現在郭紹前來求婚,我打算將女兒嫁給他,你們認為怎麼樣?」
大家說:「就按您的意思辦。」
鄭氏知道以後非常氣憤,整天哭泣,四次想要剪掉頭發出來去當尼姑。
她在將要出嫁的頭一天晚上,忽然得病昏迷,似乎無法救治了。
這時武殷正在京城,這天晚上他夢到一個女子哭著要對他說什麼,他仔細一看是鄭氏,吃驚地問她有什麼事?過了一會鄭氏說:「我愛慕公子的學識品德,也知道公子對我的情義,並且已經與公子訂下婚約,可是不幸被長輩逼迫,就要嫁給別人了,終身的遺憾,無法表達!」
說完,兩人相對著哭泣。武殷醒了以後非常悲傷,又感到這事很奇怪,便派人回去打探消息加以驗證。
結果鄭氏確實已經嫁人,武殷問鄭氏的丈夫叫什麼名字,回答說叫郭紹。
過了幾天,武殷想起勾龍生的話,覺得他說得很準,可是又覺得鄭氏丈夫的名字和勾龍生說的不一樣。
等到肅宗當上太子,名字也是一個「紹」字,郭紹只好將自己的名字改為「子元」。
武殷第二年考中進士。
又過了兩年,郭士元死了。以後的十多年裡,武殷的官越做越大,但多次想要結婚,都沒有成功。
後來他從尚書郎被貶官到韶陽,郡守韋安貞要將女兒嫁給他。
他想起勾龍生的話,懇切地想要推辭,但沒能推辭掉,結婚幾個月以後,妻子韋氏就死了。

這些事以及以後發生的事都準確地驗證了勾龍生所說的話。
 

秀師言記

唐朝的崔晤和李仁鈞是表兄弟,崔晤年長於李仁鈞。
建中末年,兄弟兩個人一同來到京城等候任命新的官職。
當時薦福寺有個和尚叫神秀,精通陰陽學和預測事物,所以能夠成為廷內供奉。
有一天,崔晤和李仁鈞一同來拜見神秀。
神秀只和他們說一些天氣冷暖之類的話,並不涉及人的命運。
趁崔晤不注意的時候,神秀在門後偷偷地向李仁鈞拱手說:「九郎你能找時間同我單獨談一宿話嗎?
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說。」
李仁鈞說:「行,行!」
後來李仁鈞特意來赴神秀的約會,神秀準備的晚餐非常豐盛整潔,對他非常尊敬。
談到半夜,神秀說:「九郎你注定能當江南一帶的縣令,很對你的心。
六年以後當本府的糾曹,那時候正是小僧死刑的日期,而監刑官就是九郎。
小僧是吳兒,看好了瓦棺寺後面松樹林中的一塊地方,在最高最寬敞之處,上元縣的風景全貌都能看見。我死後乞求九郎你將我埋在那裡,建一座塔,作為小僧的藏骨之處。李仁鈞慢慢地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一定照辦。」
神秀哭泣了好長時間,又對李仁鈞說:「你替我感謝崔晤,他只能當一任官職,他的家庭會衰敗,女兒流落寄居在親戚家裡。
崔晤留下的孤女,最終還得你來照顧,你最終會成為崔家的女婿,注意保密不要對別人說。
「李仁鈞回到旅店,見到崔晤,對他說:「神秀說我最終會成為兄長的女婿。」
崔晤說:「我的女兒縱然命薄,也不會嫁給種田的老農做媳婦的。」
李仁鈞說:「像王昭君出嫁給匈奴好單于,不也是一樣能夠生活的嗎!」
兩個人相視大笑。不久,李仁鈞補缺當了南昌縣令,任職後聲望很好,過一段時間又被任命為本府糾曹。
有官差押著一名罪犯來到州府,犯的是洩漏皇宮裡秘密的大罪,朝廷的公文命令州府將罪犯用棍子打死。
罪犯在脫衣服受刑之前,仔細辨認監刑官,見果然是李仁鈞,而罪犯就是神秀。
神秀大喊:「瓦棺寺松林中的事,你不要食言。」
神秀死了以後,李仁鈞痛哭一場,請了假拿出自己的薪俸雇了一條小船,帶著能幹的差人,將神秀的屍體送到上元縣,買下了瓦棺寺後面松樹林中的那塊地方,將神秀的屍體葬了,並在上面壘了一座藏骨塔。
這時崔晤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崔晤的同父異母弟弟曄帶著崔晤留下的女兒來到高安。
曄窮困落拓,喜歡出門遠遊,只留小老婆殷氏在家。殷氏曾經跟著常守堅學習過箏的演奏技巧,盡得常守堅的真傳,對待崔晤的女兒很好。
這時有個從南昌軍隊中流落出來的演奏箏的藝人來到高安,他也是常守堅的弟子,所以殷氏把他找來見面,並對他說:「崔家的小姑娘容貌和品德都異常出色,已經長大成人,你拿著履歷表和身體特徵情況等文書,等進府的時候,給這女兒找一個好人家!」藝
人按照她的話,拿表格證件多次來訪問士大夫之門都沒有回音。一次藝人拜見鹽鐵侍御李仁鈞,拿出表格證件放到茶几上。
李仁鈞愛憐憫地說:「我妻子死了很長時間了,為我燒水做飯侍候我的只是一個老太太和小書僮,增加了我後半生的孤獨淒涼,況且崔家的孤女,實際上是我的表侄女。
我對她就像對待妹妹,她對待我就像對待哥哥一樣。」
這時他認為正是證實了神秀的話。
相信神秀的話就像相信上天的命令。
於是同意娶崔女為續絃,並說,我正是崔兄的女婿呀。

於是李仁鈞便娶了崔晤的女兒作了繼室夫人。

李行修



已故的諫議大夫李行修娶江西廉使王仲舒的女兒作妻子,王氏貞潔賢惠,夫妻相敬如賓。
王氏有個小妹妹,經常到他們家來玩,李行修也很喜歡她,對待她就像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元和中年,有個官宦人家與淮南節度使李鄘商量籌備兩家結親的事情,兩個家族的親屬都住在洛下,這時李行修剛剛解除宣州從事的職務,也住在東洛。
李鄘家婚事的日期已經確定,便請李行修為男儐。
當夜婚禮舉行完畢,李行修疲勞地睡著了,他夢見自己又結婚了,新娶的妻子就是王氏的小妹妹。
李行修立刻驚醒,心中非常厭惡這個夢,急忙帶人回家。
一進門,看見王氏已經起床,正抱著雙膝哭呢!
李行修家有個僱傭多年的奴僕老頭,性格非常倔強,辦事經常違反王氏的意思。
這時李行修以為王氏又是因為老僕人生氣,便罵道:「又是這個老奴!」
要叫人用棍子打這個老僕人,並詢問原因。家裡的人都說,老僕人在廚房中說,他五更天做夢,夢見李行修又娶了王家的小姑娘。
李行修一聽和自己做的夢一樣,更加討厭這件事,便對王氏說:「這個老奴僕做的夢,怎麼能夠相信呢?」
然而過了不久,王氏果然得病死了,當時舒仲出官差在吳興,聽到消息非常悲傷。回去後又寫信來,意思是要把小女兒嫁給他,李行修悲傷的心情難平,謝絕了王仲舒的請求。
王仲舒有個秘書叫衛隨,是已故的江陵尹衛伯玉的兒子,有預測事物的本領,所預言的事情多次得到過驗證。一天他忽然對李行修說:「侍御不是非常懷念死去的夫人嗎?
如果侍御想要見夫人,為什麼不去問稠桑的王老?」從這以後的兩三年裡,王仲舒多次勸說李行修,想把小女兒托付給他,李行修堅決不同意。
等到李行修擔任東台御史這一年,汴人李介篡奪軍權,將元帥趕走,朝廷命令徐州泗州的兵討伐。
道路上有很多傳遞軍情的使者像流星一樣騎馬飛奔,李行修騎著馬緩慢地出關,準備當晚趕到稠桑驛站休息,但是聽說已經有一些送信的使者在他們前面趕到驛站了,便決定住在稠桑旅店。
黃昏的時候他們來到旅店,看見有一個老頭從東面走過去,旅店附近有很多人走上前去扯著老頭的衣服請他停下來。李行修詢問原因,旅店的僕人說:「王老會算命,被鄉里的人們所尊敬。」
李行修忽然想起衛秘書的話,秘密地派人將王老請來。向他訴說了自己懷念死去的夫人的心情。
王老說:「李十一郎你想要見死去的夫人,今天晚上就可以。」
他叫李行修摒退左右的隨從人員,領著李行修快步從一條小路走到一座小土山裡,登上一個坡,可以看見一片隱隱約約的樹林,老人停在路旁。
對李行修說:「十一郎你去樹林旁邊喊妙子,一定會有人答應,你再說傳話給九娘子,今夜我要同妙子一同去看死去的妻子。」
李行修按照王老說的去做,去樹林旁呼喊,果然有人答應,他仍以老人教的話回答。
一會兒,走出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女孩,對李行修道:「九娘子叫十一郎隨我去。」
說完折一根竹枝當馬騎,李行修在旁邊觀看,見她騎著竹枝行駛得和奔馬一樣迅速,一會她跑回來給李行修又折了一根竹枝,也讓李行修騎上。
兩個人並駕齊驅,向西南方向行駛了九十里地,來到一座壯麗的城鎮,進去以後前面有一座很大的宮殿,宮殿有門。
叫妙子的女孩對李行修說:「你沿著西廊向北走,從南數第二個院子,就是你夫人住的,不論看到什麼,你必須快步走過,不要吃驚。」
李行修將她的話記在心裡,沿著西廊往前走,見旁邊是紅色的柱子,橘紅色的帳幕,裡面有幾百隻橫著有一寸多長的大眼睛向外看。
李行修記住妙子的話,急步走到北廊,進到院子裡,果然看見十多年前死去的一個女僕走出來,迎接李行修,給李行修行禮,遞給李行修一個坐榻說:「十一郎請坐,夫人馬上就出來。」
李行修患有肺病,王氏經常給他煎皂莢子湯治病。自從王氏死了以後,李行修再也沒有喝過這種湯。
這時女僕端出一碗皂莢子湯讓李行修喝,李行修喝起來還是王氏煎出來的湯的味道。
這時夫人王氏突然走了出來,哭著和李行修見面。
李行修剛要向她講述離別之後的悲傷懷念心情,王氏阻止他說:「如今我和你分別在陰間和陽世,走的不再是一條路,我不願意你總是這樣。
如果忘不了我,就請你娶了小妹照顧她一生,就算對我盡了心了。所以和你見面,就是為了托付你這件事。」
剛說完就聽到門外妙子喊:「李十一郎快出來!」
聲調顯得非常著急。李行修急忙走出去,妙子生氣地責備他說:「你這麼窮酸,這麼不懂道理,應該趕快回去了。」
李行修又和來的時候一樣,騎著竹枝一同往回走,不一會兒又回到原來的地方,王老正枕著土塊睡覺,聽到李行修回來了,立刻起來說:「實現你的願望了嗎?」
李行修回答:「實現了。」
王老說:「你應該謝謝九娘子,將她的僕人妙子送回去。」李行修按照他的話做了,感到非常疲勞,他問王老說:「這是什麼地方?」
王老說:「這裡有個靈應九子母廟。」
王老領著李行修回到旅店,見牆上掛的油燈還亮著,馬還在槽頭吃草,人們都在熟睡,王老告辭走了。
李行修心中一陣難受,往上一嘔,所喝的皂莢子湯都吐了出來。

這時候王仲舒已經死了,家也搬到了鎮江西。李行修娶了王氏的小妹作為繼室夫人,後來他做官一直到諫議大夫。

趙泰

西晉,清河貝丘人趙泰,字文和。他祖父任京兆太守。
郡府打算舉薦他為孝廉,欲徵召任職,但趙泰躲在家裡不願做官。
他精心鑽研聖人經典,在鄉里百姓中很有名望。直到晚年時才做官,臨終時任中散大夫。
趙泰三十五歲時,曾突然心痛,片刻而死,屍體停放在地上,但心仍熱而不冷,四肢可隨意屈伸。
在他死後第十天的時候,忽然聽到他喉嚨中有如下雨的聲音,頃刻便甦醒活過來。
他說他剛死的時候,夢見有一個人來到他心下,又有兩人騎黃馬,兩個隨從夾扶著趙泰的兩臂徑直向東走。
不知走了多少里,走到一座大城,城鎮高大險峻,青黑色,他們便夾扶趙泰進入城門。
經過兩重門後,看到數千間瓦房,還有數千男女老少排列成行,有五六個小吏身穿皂衣,按順序排列每個人的姓名,並說要分門別類地呈報給府君。
趙泰排在第三十名。一會兒,將趙泰和數千名男女一齊帶進地府,府君面西而坐,閱視名冊後,又讓趙泰向南進入裡門。
見有人穿著深紅色衣服坐在大屋下,按順序呼叫名字,並問活著時犯過什麼罪,行過什麼善事,要詳細的如實說明。
地府一直派遣六部使者在人間,逐條記錄了每個人的善惡,不能說假話。
趙泰回答說:「我父親和我哥哥當官時都是兩千石的俸祿,我年少時在家讀書,沒有做事,也沒犯過什麼罪惡。」
於是便任趙泰為水官監作吏,率兩千多人,運沙石修堤岸,晝夜忙碌。後來又讓趙泰任水官都督,掌管各地獄中的事務,給他兵馬,命他巡視地獄。他所到的各獄,各種毒刑各有不同。
有的針穿舌頭,遍身流血;有的披頭散髮,赤身裸足,相互牽引而行。有人拿著大木棒,在後邊催促。
鐵床銅柱用火燒得能看見火苗,逼迫著有罪的人抱住鐵床趴在上面,身體馬上被火燒得焦爛,隨即又活過來。
還有火爐和大鍋燒煮罪人,身首粉碎,隨著沸水翻轉,有拿著叉的鬼站在旁邊。
有三四百人站在一邊,按順序該進入鍋內時,互相擁抱哭泣。有非常高大的劍樹,樹的根莖枝葉都是用劍做成,人們互相怨恨,各自攀登,好像很高興似的互相比賽,而身體卻被割截成一段一段的。
趙泰看見他的祖父祖母和二弟,在這個獄中哭泣。
趙泰走出了獄門,看見了兩個人抱著文書走來,告訴獄吏說,有三個人,他們家在塔寺中懸掛招魂幡、燒紙,解救他們的罪過,可以走出福捨。
不一會兒,見三人從獄中走出,穿著原來的衣服,很齊整,向南進入一門,名叫開光大捨,有三重門,紅色發光。
只見這三人進入開光大捨中,趙泰也隨著進去。
前面有一大殿,用珍寶裝飾,精光耀眼,用金玉做的床。
看見一個神人,身姿容貌魁偉與眾不同,坐在殿中座上,旁邊有許多和尚站在那裡。府君走來,恭敬地行禮。
趙泰問座中人是誰,府君都向他施禮?獄吏說,法號世尊,超度人的法師。
一會兒,命令作惡的人出來聽經,當時有一萬九千多人,全都走出地獄,進入百里城。
到這裡的人,大都是世間守法的人,雖然他們的作為尚有不足之處,還是可以得到超度的,所以請僧人來講經說法。七天之中,由本人所做的善惡多少,分別給予超脫。
趙泰還沒出去時,見十個人升空而去。
走出大捨後又見一座城,方圓二百多里,名為受變形城。
在地獄中受完懲罰的人才能到這座城,接受變形報應。
趙泰進入這座城內,看見土瓦房數千處,各處都有房舍,正中的瓦房非常高大,欄檻都用彩色裝飾。
有數百名小吏,正在校閱文書,說,前世殺生的人應變作蜉蝣(一種昆蟲),早晨生晚間死;前世搶劫偷盜者應變成豬羊,任人宰割;前世淫亂放蕩的人應變成飛禽走獸;搖舌拔弄是非的人應變成叫聲難聽的鳥;抗債不還的人變成任人使役的牛馬騾驢。趙泰看完之後又回到了他的水官督府,主事的人問趙泰,你是誰的兒子?
因為什麼罪過到這裡來的?趙泰回答說,我的祖父和兄弟,都是兩千石俸祿的官。我被鄉里推舉為孝廉,公府召我任職我沒去。專心做善事,從不做各種惡事。」
主事人說:「你無罪,所以才派你做水官都督。不
然的話,你和地獄中的人沒什麼不同。」
趙泰又問主事人:「怎樣為人才能得到好的報應?」主事人說:「唯有尊奉佛法的弟子,精心進取,不做壞事的人才能得到好報,而不受懲罰。」
趙泰又問:「人在不懂佛法時所犯的罪過,懂佛法以後能免除嗎?」
回答說:「都可以免除。」說完,主事人打開了籐箱,檢視趙泰年紀還有三十年陽壽,便叫趙泰回還人世。
臨別時主事人說:「你已經見過地獄中犯罪報應的情形,你應當告訴世上的人,都要做善事。
善惡與人相隨,就像影子和回聲一樣,能不謹慎嗎?」
當時來探視趙泰的有五六十人,都聽到了趙泰這樣說,趙泰自己親筆書寫此事,用以告示世人。

當時正是西晉武帝泰始五年七月十三日。
他又為祖父母、二弟請了很多和尚大擺福會,又叫自己的子孫改奉佛法,並經常觀察督促。
一些讀書人聽說趙泰死而復生,在陰間見到了許多因果報應的事,便都來訪問。

當時有太中大夫武成人孫豐、關內侯常山人郝伯平等十餘人,一齊來會見趙泰,誠懇地尋問,聽後都很懼怕,都能立即奉法行善。

2017年5月9日 星期二

郜澄

西京郊區武功縣人郜澄,有一次為了考取官員到東都洛陽去。
他騎著驢走到一棵槐樹下,看見一個老婦。老婦對郜澄說,「我特別善於看手相,讓我給你看看吧。」
郜澄起初很討厭,但老婦說,「你和我都閒著沒事,我給你看一下,又有何妨呢?」
郜澄就坐在驢上把手伸給老婦。老婦看完後說,「你家在哪裡?離這裡是遠還是近?你最好是趕快回家吧,因為不出十天你一定會死!」
郜澄聽後十分害怕,就求老婦幫他一幫。
老婦說,「你給監獄的囚犯施捨些吃食,也許能得到神的祐助。
不然,一定不能免死。」
郜澄按老婦說的話,買了很多食物施捨給監獄,辦完以後,又去見那老婦。
老婦讓他快快回家。
郜澄就回到武功自己的家中。
過了一天多,他既無病也無災,心裡挺高興,就脫了長衫出門。
忽然看見十多個人在道旁跪迎他,他就問是怎麼回事,那些人說,「我們是神山的百姓,聽說大人被任命為縣令,所以來迎候大人。」
郜澄說,「我沒有參加考官的考試,怎麼會得了縣令這個官呢?」
不一會兒,又有趕著馬和拿著綠色官服的人來迎接,郜澄不得已只好穿上官袍騎上馬隨他們走。
走了十里地,又有一個穿青綠袍子的官員下馬向郜澄跪拜。
問是誰,回答說,「我現任慈州博士,聽說大人新被任命為長史,特來相迎。」
說罷就把他的馬給郜澄騎,他自己騎上郜澄的小驢隨行。
走了二十多里時,那博士突然把郜澄的馬搶了去。
郜澄問,「你不是來迎接我的嗎,怎麼現在又如此無禮?」
博士大笑說,「你不過是個剛死的鬼,陰司要抓你去,你哪是什麼官呀?!」
那傢伙趕著郜澄過了一條河,河西有一座府宅,像是衙門,門上的匾寫著「中丞理冤屈院」,郜澄就大喊冤枉。
府裡的中丞就召他審問他有什麼冤屈,他回答說,「我的陽壽未到,也沒有陰曹的公文傳我,被鬼卒硬給抓了來。」
中丞問他有沒有狀子,他說急匆匆地被抓來,沒有狀子。
中丞就給郜澄紙讓他寫狀子。
中丞看完狀子後,讓管生死簿的人查一查。只見一個官員拿著簿子到裡面去查,這人在中丞的身後偷偷向郜澄舉了一隻手掌,暗示向郜澄要五百千錢做賄賂,郜澄朝他遠遠地示意答應給錢。
不一會兒那官員報告說,「郜澄被抓來是冤枉的,他的陽壽確實沒盡。」中丞聽了就判決釋放,又讓那官員領他去見大夫通判。
來到一個大堂前,見一座佛龕前有一個胡人少年,頭戴氈帽腳穿鹿皮靴子,在廳上玩打葉錢的遊戲。
領郜澄的官員通報說,「這個人是中丞的親屬,命令放他還陽。」
那胡人少年拿著公文進去給大夫,大夫依照中丞的批示辦了手續,郜澄就出了大堂,又來到通判的廳堂。
門口把守的鬼卒向郜澄索賄,領路的官員大怒說,「這是中丞的親屬,你們這些小鬼竟敢要錢!」
後來又向中丞報告辦完了手續,中丞就讓人把郜澄送出門外。
郜澄正不知該往哪裡,忽然看見已死的的妹夫裴氏帶著一千多人去西山打獵。
裴氏驚喜地問,「你怎麼到這裡來的?」
郜澄就細說了情況。
裴氏說,「你如果不遇見我,很可能成了一個無事的閒鬼到處遊蕩,三五百年也不能轉世,那將多麼悲慘!」
當時府門外有租驢的,裴氏就叫來一個趕驢的少年,命他用驢把郜澄送回家去,並拿出二十五千錢付了驢錢。
郜澄暗想這下我就能回家了,心裡很高興。
走了五六里地,由於驢子太弱走不動了,天色將晚,郜澄擔心到不了家,回頭看那趕驢的少年離他有百餘步正悠閒的唱歌,就大聲招呼他。
少年趕快攆上來,用棍子猛打了驢一下,驢一驚,郜澄被摔了下來,這一驚一摔,就活過來了。

許琛

王潛任江陵鎮守使時,他的使院裡有個叫許琛的管抄寫的書吏夜裡值宿,二更後突然死去,到了五更又復活了。
他對人們說起初看見兩個穿黃衫的人,很急促的把他叫出了使院門外,就帶著他走。
往北走了六七十里地,荊棘草叢中隱約有條小路,不一會來到一座城門前。城門高寬都有三丈多,城頭橫楣處掛著一塊大字寫的匾,上寫「鴉鳴國」。
那兩個人領許琛進了城門。城裡陰森森的,像人世間黃昏以後那樣。
城裡也沒有城牆房舍,唯有千萬株高大的古槐,樹上儘是烏鴉噪鳴,聲音大得人面對面說話都聽不見。
又走了五十多里,才算過了這塊地方。兩個人又領許琛來到一座城裡,見官府衙門建造得十分宏偉,也很森嚴。
兩個人就領他進府衙去見官,報告說,「捕殺烏鴉的人已抓到!」
見堂上有一個紫衣官人坐在桌子後面,問許琛說,「你很會捕捉烏鴉嗎?」
許琛連忙辯解說,「我的父兄子弟從小就在鎮守使的使院裡從事文書的職務,從來沒有捕捉過烏鴉。」
那官人大怒,對兩個鬼卒說,「你們怎麼可以亂抓人呢?!」
兩個鬼卒嚇得伏在地上認罪說,「我們確實是抓錯了。」
官人看著許琛說,「現在就放你回人間去。」
官人的桌子東面還有一個紫衣人,身材高大,渾身黑色,頭上包著棉布,好像是受了傷,臉朝西坐在一個大吊床上,盯視了許琛半天後對正中坐的官員說,「我要跟他私下說幾句話。」
就把許琛叫到台階附近說,「你不是馬上要回人間了嗎,你回去看見鎮守使王潛王僕射,就對他說武相公感謝他常送給錢物,但錢都是破碎的,不。
現在我這裡有急事需要用錢,請王僕射一定再給我五萬張紙錢,希望他一定給我用好紙印的冥錢,燒的時候不要讓人動紙錢的灰,這樣我收到的紙錢就能是完整的了。
此外,我和王僕射不久就會相見了。」
武相公說完後,許琛大聲地答應了,就走出大門外,又看見抓他來的那兩個鬼卒來給他領路回家。
他倆說,「我們錯抓了你,差點使你回不了人世,現在你可以走另一條路回家了。」
許琛問他們,那個「鴉鳴國」是怎麼回事,他們說,「鴉鳴國周圍好幾百里大,太陽月亮都照不進這個國來,常年黑暗,只能以烏鴉的叫聲來區分晝和夜。
烏鴉雖然是鳥類,上帝對它們也有貶謫和懲罰。
那些在人世間壽命已到期的烏鴉就被抓到陰間,把這些烏鴉的鬼魂都放到鴉鳴國裡,讓它們在那裡去鳴叫。」
許琛又問,「鴉鳴國裡的那些空地是幹什麼用的?」
鬼卒說:「人死了變鬼,但鬼也會死。如果沒有這些空地,鬼死了以後往何處放呢?」
許琛當初死的消息已有人報給鎮守使王潛,許琛復活後,又報告了王潛。王潛就問許琛到底是怎麼回事,許琛就詳細述說了在陰間的經歷見聞。
王潛聽說,那個武相公說很快就會與自己相見,心裡很厭惡。問許琛,許琛描述武相公的長相,還真就是他。
王潛當初和武相公很好,每次陞官都是武相公提拔的,武相公死後,王潛經常在每月的月末和年末燒些紙錢祭奠他,所以就更相信許琛說武相公的事是真的。
於是王潛就買了十萬張籐皮作的上等紙燒化了以答應武相公的請求。
這天夜裡,許琛的一個同名同姓的鄰居突然死去。
這是大和二年四月的事。
到了大和三年正月,王潛果然也死了,應驗了武相公說的「不久就會見面」的話。

崔紹

崔紹是博陵王崔玄暐的曾孫子。
崔紹的祖父叫崔武,曾在桂林作官。
父親崔直,元和初年也在南海作官,曾被郡裡任命到端州做官。
崔直為政清廉,生活過得很清苦,從不聚斂貪財。
所得薪俸除了養家餬口,就都周濟了困難的親朋。
他在郡裡呆了一年多,因為得了中風病,臥床不起好幾年。
本來就很窮,又得了重病,更是慘淡,死了以後,家裡幾乎只剩四壁,家裡的人們也沒有能力拉他的靈柩回北方故土安葬。
崔紹在這種情況下,更是兢兢業業的作人為官,處處傚法亡父的節操而積德行善。當時郡裡有「南越會府」,(是一種同鄉互助性的會館),常常資助一些清貧的官員和淪落的士人學子。
崔紹常常為了救燃眉之急迫於凍餓之苦,不得不到「南越會府」中求點幫助。在會府裡結識了賈繼宗,他的外表兄夏侯氏的兒子就是崔紹的女婿,所以崔紹和賈繼宗交往很密,對他家很熟。
大和六年,賈繼宗由瓊州招討使改任康州牧(一個州的長官),就薦舉崔紹到州衙裡任掾屬(負責文秘的官)。
康州所屬有個縣名端溪,代理縣尉隴西人李彧是前任大理寺評事景休的侄子。
崔紹與李彧是的交情,處得很融洽。
崔、李兩家住得也很近。李彧家裡養了一隻母貓,常常跑到崔紹家抓耗子。
南方當地有種民俗十分討厭,別人家的貓在自己家裡生崽,認為是很不吉利的事。李彧家的母貓在崔紹家生了兩隻貓崽,崔紹十分厭惡,就讓家裡的僮僕把三隻貓拴在一個筐籮裡,弄了些石頭裝在裡面,又用繩子把筐口拴死,扔到了江裡。
不到一個月,崔紹的生身母親滎陽人鄭氏去世,按官方的規定父母去世凡有官職的必須解除職務守孝。
崔紹解了官更加貧苦了,家裡有好幾輩的孤寡,連喝粥的錢都供不上,常常是吃了早上沒有晚上的。
崔紹實在沒辦法,就在廣州一帶到處遊蕩,向親戚朋友們告幫。
他於太和八年五月八日從康州出發,走遍了海南的幾個郡,到這年的九月十日到了雷州。
崔紹家裡經常供奉的神像,是一字天王,已經供了兩代。
崔紹到雷州後,住在旅店裡,當月二十四日突然得了熱病,過了一夜更重了,第二天就死了。
臨死的時候,崔紹忽然看見兩個人,一個穿黃衣一個穿黑衣,手裡拿著公文對崔紹說:「我們奉閻王的命令捕你。」
崔紹一開始不服,說:「我一輩子淨作好事,從未做過惡,我犯了什麼罪要被你們捉到陰間呢?」
兩個鬼卒大怒,說:「你殺害了三個無辜的人,被害人在陰間告了你,天帝都下了公文讓閻羅王審問你,準備讓你為受害人抵命呢,你怎敢自己叫屈,抗拒王命?」說罷展開手中的公文。
崔紹見上面的字寫得很清楚,但鬼卒不許他細看。
崔紹這時心裡十分害怕,但仍不知道判自己什麼罪。
這時,見來了一個神人,兩個鬼卒趕快伏在地上叩拜。
神對崔紹說:「你認識我嗎?」
崔紹說不認識。神說:「我就是一字天王,你家供奉我多年了,我常常想報答你。現在我知道你遭了難,所以特地來救你。」
崔紹一聽立刻跪伏在地下求一字天王相救。
天王說:「你儘管跟我走吧,我保你不會有災難。」
說罷天王就走了。崔紹緊跟著天王,那兩個鬼卒在崔紹身後押著。
他們走過去的是一望無頭的大道,也不知這道是通向哪裡的。
走了五十多里。天王問崔紹累不累,崔紹說不太累,還能勉強走二三十里。
天王說,快到了。
正納悶尋思快到什麼地方時,遠遠看見一個城門,城牆有幾十丈高,門樓很高大,有兩個神人把守著,他們見天王來了,都側身站著行禮,顯出很敬畏的樣子。又走了五里,又看見一個城門,有四個神守著。這四個神見了天王后,也像第一個城門前的神那樣行禮。再走三里多地,又有一個城門,但城門關著。
天王對崔紹說:「你先站在這兒等著,我先進城去。」
說罷天王就騰空從城上飛過去進了城。過了一頓飯工夫,聽見城門上的大鎖有了響動,城門大開,見有十個神人,天王也在中間,看他們的神色,都很憂慮恐懼。
又走了一里地,又見一個城門。城裡有八條街,街道十分寬闊,兩邊種著各種樹木。
崔紹認不出來是什麼樹。街上有很多的神人,簡直數不清有多少,都站在樹下。
八條街中有一條街最大,順這條街往西走,又有一個城門,門兩旁各有好幾十間樓房,房門都掛著簾子。
街道上各種人物都很多,車、轎混雜在一起,車蓋轎篷五彩繽紛。
有騎馬的,也有騎驢的,和人世間的街市一模一樣。
這個城門,沒有人看守。又過了一道城門,儘是高樓,不記得有多少間,樓上的房門都掛著珠簾翠幕,看得人眼花繚亂。
樓上全都是女人,沒有一個男人。
她們的衣服十分華麗,佩戴的首飾非常新奇,高貴絢麗是人世上從來沒見過的。
每家門上都掛著朱紅的旗或銀粉繪製的彩旗,旗多得數不過來。
也有好幾百穿紫衣服的人在城門上來來往往。
天王讓崔紹在城門外先站一會兒,自己先走進去了。這時那兩個鬼卒領崔紹來到一座大廳堂上,讓他先見一見王判官。
到了大堂前,穿著綠袍的王判官走下台階和崔紹相見,很熱情的接待了他,並向崔紹施禮回拜,問寒問暖,還問一路的辛苦,並請崔紹走上大堂和他一齊坐下說話,還讓人泡茶。
過了半天,王判官才看著崔道:「你還沒有生吧?」
崔紹不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心裡很驚慌。
王判官解釋說:「陰間忌諱說『死』字,所以把死叫作生。」
說罷就催人快上茶,茶端上來以後,王判官說:「這茶你不要吃,因為它不是人世間的茶。」
崔紹正猶豫問,有個穿黃衣的人提了一壺茶來,判官說:「這才是陽間官家用的茶,你可以放心喝了。」
崔紹喝了三杯茶以後,判官就帶他去見閻王,手裡拿著一張公文,也不經通報,就進了閻王大殿。
崔紹看見閻王正和一字天王對面而坐,天王問閻王說:「我就是為這個人來向你求情的。」閻王說:「有苦主上訴,儘管崔紹沒有親手殺人,但是他親口下了命令,讓別人把受害人殺死在江裡的。」
天王命人傳被崔紹殺害的人上堂。這時有十幾個穿紫衣的鬼卒應聲出了大堂,不一會兒有一個人,穿著色彩斑斕的紫袍,手裡拿著笏板,笏板下有一張狀紙,領著一個女人上了堂,女人後面還跟著兩個孩子,這三個人都是貓頭人身。
那女人穿淡色裙子黃衫子。
兩個孩子中一個女孩穿著同樣的衣服,一個男孩穿著黑衫。
三個告狀的在大堂上哭號不止,說崔紹無緣無故地殺害了他們母子。
這時天王對崔紹說:「你趕快答應為他們抄經書作功德,使他們超度!」
崔紹由於又慌又怕,竟一時想不起人間常念的佛經都有什麼名目,只記得有一部《佛頂尊勝經》,就忙向那三個貓鬼許願說為他們各自抄寫一卷經文。剛許完願,那三個告狀的貓鬼就消失了。
閻王和一字天王就讓崔紹從台階下走上堂來坐下,崔紹忙向閻王拜謝,閻王也施禮回拜。崔紹非常謙恭地說:「我是一個凡夫俗子,犯了罪又有苦主控告,是不該得到寬恕的,沒想到還能生還,這都是大王的恩德,大王還這樣降尊向我還禮,使我實感不安有愧啊!」
閻王說:「您的事已經處理完了,就快回人間吧。
死生是完全不同的兩界,你是活人,所以我不敢接受你的拜禮。那麼,你是誰家的子弟呢?」
崔紹說出自己的姓氏、族系給閻王,閻王說:「你說的如果是真的,那麼我和你還是親家呢。我就是馬總,人世間的馬僕射。」
崔紹一聽立刻站起來說:「馬僕射的養子磻夫,就是我的妹夫啊。」
閻王問磻夫現在何處,崔紹說他和磻夫分別很久了,只知道他家住杭州。
閻王又說:「這次捕你到陰間你不要責怪我,我是奉了上天的命令審你的案子,現在放你還陽吧。」說著回頭問王判官道,「崔公現在什麼地方歇息?」
王判官說:「就在我的府裡安置。」天王說:「很好。」
崔紹又問閻王,「大王在人間時,德高望重,官位頗尊,現在應該歸入天界,成為仙家。
以你這樣高貴的身份,怎麼竟在陰司作官呢?」
閻王笑著說:「我這個官職也來之不易啊。
我的前任是杜司徒。他對我馬總特別賞識,所以才推薦我擔任了這個陰司的主官,這不是隨隨便便想當就能當得上的。」
崔紹又問,「那杜司徒又換了誰的官職呢?」閻王說:「杜司徒是換的李若初來作大王的。
因為李若初為政過於嚴酷不夠寬厚,所以上帝才認為他不宜於長期任閻君,就讓杜司徒換了他。」
崔紹又說:「我偶然到陰間來一趟也不容易,還想請問大王,我聽說冥府有陽間官吏的名冊檔案,我沒有什麼才能,又身患疾病,回到人間也不敢奢望陞官了。
然而我還有些親友,我想知道一下他們的祿數,不知行不行?」
閻王說,「別人是絕對不許看的,然而看在你我是親戚的情分上,特別照顧你一下吧。
不過我提醒你千萬記住,不許有絲毫洩露。
如果你有一點洩露,就會變成啞吧,一輩子不能說話了。」
崔紹又問,「不知道我已故的父親是仍在陰間還是已經轉世了呢?」
閻王說:「他現在陰司任職。」
崔紹哭著請求說:「我想和先父見上一面,不知允許不允許?」
閻王說:「他已經去世多年了,按規定不能讓你們見面了。」
崔紹只好站起來告辭了閻王,由一字天王送崔紹到王判官的府宅裡,一看,廳堂裡的鋪陳擺設的食用物品都像人間一樣。
王判官領著崔紹來到一個廳廊下,那裡又有一個樓房,判官領他進了門,只見滿牆都是金榜和銀榜,上面開列著人間官員貴人的姓名。
凡是為將相的,名字都列在金榜上,將相以下的官員都列在銀榜上。
還有一塊很長的鐵榜,上面列的是州、府、郡縣的官員姓名。
崔紹看到的這三塊榜上的人都是在世的官員,如果去世了,名字就沒有了。王判官對崔紹說:「看看就可以了,千萬回去後別向人說榜上人的官職。
已經在位的說了尚不要緊,還沒任命的,千萬不能洩漏,否則就犯了剛才閻王對你的警告。世上的人如果心地善良積德行善,就必會得到善報。
如果作惡,那陰司懲罰惡人的法度是非常嚴厲的。」
崔紹在王判官那裡停留了三天,看到一早一晚警戒很嚴,每當有什麼重大事情就會敲擊好幾百面大鼓,但不吹號角。
就問判官說:「陰間的各種事都和人間一樣,唯有這光敲鼓不吹號角,是什麼原因呢?」
判官說:「這是因為號角聲很像龍吟的原因。
龍是金精,金精就是陽氣的精華。而陰曹地府是最陰的地方。這最陰的地方,是絕不能聽到最有陽氣的聲音的。」
崔紹又問王判官,「聽說陰間有地獄,不知這地獄在哪裡呢?」
判官說:「地獄的名目不少,離這裡不遠。罪人按他們罪過的大小分別進入各種地獄。」
崔紹又問這裡的城市怎麼那麼繁華,城裡人怎麼那麼多,判官說這裡是陰間的王城,繁華熱鬧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崔紹又問,「王城裡人多似海,難道其中就沒有犯罪的嗎,他們怎麼不入地獄呢?」
判官說,「能夠在王城裡居住的人,都是罪很輕的人,不該入地獄。
他們在這裡等待機會,一旦有轉世的機會,就會隨著他們身份的高低而轉世托生了。」
崔紹沒死之前,有一個宋州的院官叫田洪,職務是評事,由於獲罪被流放到康州住了兩年,和崔紹是鄰居,兩家幾輩人都互有交往處得很融洽。
崔紹離康州出發去海南時,田洪還平安無事,崔紹離康州半月後,田洪就得病死了。因為崔紹還沒回人間,所以根本不知道田洪的死訊。
這次崔紹被捉到陰間,竟意外地遇見了田洪。
兩個人相見之後,都痛哭起來。田洪對崔紹說:「自和你分別以後,不到十天我就死了,不知你怎麼也突然來到陰間呢?」
崔紹說:「我被閻王傳來查問我年輕時的一件事,事情已處理完了,現在就放我回人間。」田洪說,「我有一件小事,想辦托你料理一下。
我本來沒有兒子,收養了外孫鄭氏的兒子做我的兒子,已經成為事實了。
但沒想到我到了六十歲上自己得了個兒子。
現在我被陰司捕來,就是因為怪罪我奪取別人的兒子給自己傳代,以異姓人做為子嗣,又不讓外孫歸回自己本族。
現在我正為這件事被追查的很緊,希望你回到人世後,想方設法替我傳個信給我的兒子,讓他趕快讓鄭氏的兒子歸回他的宗族吧。」
接著又求崔紹給康州的賈使君捎個信,就說:「我田洪在垂老之年被流放到邊遠的海南,賈使君對我情意深重,事事幫助我,我死後,又料理我的靈柩北歸的事,使我的兒子能扶柩回故土把我安葬,使我的家眷不至於困留在荒涼的僻壤窮鄉。
賈使君這樣做,自然是出於仁者的一片熱誠,但我田洪這樣一個鄙陋的俗人實在是擔當不起,就是我如今在九泉之下,也是愧恨終日,覺得無力報答賈使君於萬一啊!」
說罷,田洪和崔紹痛哭著告別。
崔紹在判官府上住了三天,王判官說:「你該回家了,不可長時間停留在陰間。」一字天王要和崔紹一同回去,閻王送了出來。天王的行李非常多,加上開道的和隨僕們,把整條街都堵塞了。
天王駕著一座小山自己走,閻王吩咐給崔紹一匹馬當坐騎,送到城門外,閻王下馬拜別天王,天王卻坐在山上沒下來,只是和崔紹一同和閻王拜別。
崔紹跪拜行禮,閻也行了禮,就上馬回去了。崔紹和天王一起往陽間走,半路上,遇見了四個人,都是人身魚頭,穿著淺綠衫,手裡拿著笏板,衣衫上有點點血跡,站在一個大深坑邊上,一邊哭一邊向崔紹說:「我們的性命危在旦夕,馬上就要跌進這個深坑裡,只有你能救我們幾個人的性命。」
崔紹說:「我有什麼力量救你們呢?」
那四個人說:「你只要答應救我們,這就行了,我們就算得救了。」崔紹說:「我當然答應救你們。」
四個人連忙拜謝,又說:「我們的性命已蒙您救了,現在還有個請求,真有點是貪得無厭的奢求了,但我們還是要請求,請您不要怪罪我們。」
崔紹說:「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盡力為你們辦。」
那四個魚人說:「我們四個人一同向您請求為我們抄一部《金光明經》,我們的罪身就可以獲得超度了。」
崔紹就又答應了,剛說完,那四個魚人就消失了。
崔紹回到陽間,來到雷州的客舍,看見自己的屍體還僵臥在床上,用被子蓋著手腳。
天王說:「這就是你的肉身,你要慢慢進入你的身子,別害怕。」
崔紹按著天王的話,慢慢進入自己的肉身,就活轉來了。
甦醒後,問家中的親人,才知道自己死去七天了,只有心和嘴、鼻子尚有一絲暖氣。
復活後過了一天多,崔紹還恍恍惚惚覺得天王在眼前。
他又看見院子台階前有一個木盆,盆裡用水養著四隻鯉魚。
崔紹就問魚是怎麼回事,家裡人說,魚原來是買了準備下廚做菜的,後來您突然得病死去,魚就沒來得及下鍋。
崔紹說:「這不就是在陰間向我求救的那四條魚嗎?」
就讓人把魚投進池塘裡,並許願為它們寫了一部《金光明經》。

辛察

太和四年十二月九日,任邊上從事的魏式突然死在長安城延福裡沈氏的家廟裡。
他死前兩天的晚上,勝業裡有一個當司門令史的人各叫辛察,忽然得了頭痛病死去了,但心口還有點溫氣。
他先是看見一個黃衫人來到他的床前,用手攙著他走出門去。
他回頭看躺在床上的自己,已經僵死了。
他還看見自己的妻子兒女們抱著自己的屍體號哭,又是噴水又是針灸地在搶救自己。
十分驚慌。
辛察看到這些情景,心裡挺厭惡,魂就不知不覺地跟著黃衫人走了。
到了門外。
黃衫人徘徊了很久,然後對辛察說:「你不該到陰間去,如果你能給我二千串錢,我就放掉你。」
辛察說:「我向來十分貧窮,上那裡弄這些錢給你呢?」
黃衫人說:「我要的是紙錢而已。」
於是辛察就和黃衫人又回到屋裡,辛察向他妻子大喊了好幾聲,妻子根本就沒有應聲。
黃衫人嘲笑地說,「你這樣辦根本行不通。」
說罷就指著一個家中的僮僕,讓辛察用手扶他的後背,然後通過僮僕的嘴說需要紙錢。
這下很靈驗,他家裡人果然拿來紙錢燒化了。
辛察看見紙錢燒完後,立刻都變成了銅錢,黃衫人就按次序一串一串地把銅錢堆放好,然後又對辛察說:「求你作好事做到底,找個腳夫把這些錢給我送出城去吧。」
辛察想了好半天,忽然讓起他家院子西邊一百多步遠,有一個推車拉腳的人,過去也常有來往,就和黃衫人一起來到他家,見大門關著,辛察就敲門。
推車人開門後說:「夜這麼深了,你來做什麼?」
辛察說:「有位客人要雇你的車拉腳,運些錢到延平門外。」
車伕說:「那好吧。」
於是他們一起來到辛察家,把那些錢都裝上了車。
辛察打算留在家裡不走了,黃衫人又請他一齊送出城去。
他們推著錢一起走,經過城西街,到了長興裡又往西南走。
這時月亮將落,城樓上的晨鐘轉鼓就要敲響,黃衫人說:「天要亮了,不能再走了,咱們先到延福裡沈家廟裡去吧。」
他們又一塊來到了沈氏廟前,廟門也關著。
黃衫人前去敲門,不一會兒一個女人來開門。
這女人約五十多歲,白襖紫裙。黃衫人向女人陪禮說:「夫人請原諒打擾,我後天有公事,也是到這廟裡來。
現在我有些錢,不能馬上帶走,請借廟裡一角地方替我寄存一下,後天公事辦完,我就把錢拿走。」
那女人同意了,辛察、黃衫人和車伕就一同把錢搬放在廟的西北角,並在門外找了幾領蘆席把錢蓋上。弄完之後,天已經破曉,黃衫人辭謝拜別走了。
辛察和車伕一起往回走。
到家後,辛察看見自己的肉身還被家裡人抱著,仍然在針灸搶救,就不知不覺附在身體上甦醒了。
過了很久,辛察回想這一段事,覺得又像夢又不像夢,就問家裡人都發生了什麼事。
妻子說家裡的僮僕突然中了邪,發出辛察的聲音說讓家裡弄六百張紙做成紙錢,然後燒化。
辛察一聽這正是以前他經過的事,十分驚奇。
就很快地跑到那車伕家。
車伕一見辛察就說:「你來得好,正好給我解解我的夢。
我昨天夜裡做了個夢很不尋常,我記得清清楚楚,和你及一個黃衫人運了一車錢到延福裡的沈氏廟中,現在這些事還歷歷在目。」
辛察聽後更是又驚又怕,就和車伕一同去沈氏廟。
他倆從來沒去過沈氏廟,但都像昨天晚上一樣很自然地就走到了廟前,看到廟的西北角果然有一兩片蘆席,揭開一看,下面堆著一串串紙錢。
辛察和車伕都認得昨夜寄存錢的地方,就找那個開門的女人。
守門人說,這沈氏家廟只有魏侍御住著,此外再沒有任何人。
沈氏有個僕人也住在廟旁,聽說了這件事,又聽辛察和車伕描述那女人的衣服相貌,就哭著說:「那就是我們太夫人啊!」
原來那天夜裡五更時分,魏式全家都聽見了敲門聲,偷偷向門外看,卻什麼也沒看見,過了一會又有敲門聲,這樣好幾次,魏式想大概是盜賊,第二天,就報告了縣裡管治安的官員,要求防備被盜賊搶掠。
這天夜裡,魏式請客人一同吃煎餅,剛吃完,魏式就突然死了。
辛察想起了黃衫人那夜曾說過要到沈氏廟裡辦「公事」,為了驗證一下,就到廟裡偷偷探聽有什麼異常。
魏式暴死果然證明了那黃衫人的話,所謂「公事」,就是要抓魏式去陰間。